1982年，肃北军区大院的邮局里。
——叶素华，恭喜你被首都师范大学录取了，记得带上所有必要的文件，9月1号那天到学校报到！欢迎你成为未来光荣的人民教师！
叶素华手里拿着录取通知书，反复读着那几行字。
她眼中含着泪，终于相信自己真的被师范大学录取了！
现在离9月1号只剩下一个月的时间。
一个月后，她就要告别肃北，告别养育了她六年的季家。
告别她暗恋了六年的哥哥，季延骁。
叶素华小心翼翼地把录取通知书收好，拿起拐杖，走出了邮局。
炎热的夏日阳光下。
她走在回大院的路上，周围人的目光毫不掩饰地落在她那截短了的左腿上。
“这不是住在季家的瘸子吗？脸皮真厚！仗着她死去的父亲和季首长是兄弟，赖在季家不走就算了，还想嫁给季营长呢。”
“之前季营长相亲，她每次都搅黄，真不知道季营长上辈子造了什么孽，惹上这么个麻烦。”
这些毫不掩饰的嘲讽声像针一样刺进耳朵。
叶素华低下眼睛，手不自觉地紧握拐杖，脚步加快。
她在心中安慰自己，就当没听见。
反正一个月后，她就能离开肃北，再也不用听这些闲言碎语了。
回到院子，她迎面碰上了从厨房出来的高大身影。
男人身材挺拔，穿着陆军军服，一头短发，眉宇间英气逼人。
正是季延骁。
首都陆军7营的营长，大院里人人都想招为女婿。
也是叶素华暗恋了六年的人。
两人目光相遇，季延骁立刻皱眉，大步走过来扶她。
“不是让你在邮局等我吗？我晚点会去接你。大学录取通知书拿到了？是本地的大学吧？”
男人手上的热度透过衣物传递过来，让叶素华的心猛地一跳。
她往后退，藏起了录取通知书，只说：“嗯，是本地的。”
她没有告诉季延骁，她偷偷报了一千多公里外的首都。
季延骁还没来得及多问，厨房里又走出一个美丽的女人：“延骁，你……素华妹妹，你怎么自己回来了！我和延骁正准备去接你呢！”
说着，女人直接伸手要扶叶素华。
张丽仪，宁华报社的记者，长得漂亮，性格活泼。
是季延骁现在的相亲对象。
也是叶素华决定放弃季延骁的原因。
这两年，叶素华确实破坏过季延骁几次相亲，但那都是季延骁默许的。
因为她知道季延骁不喜欢那些女人。
但张丽仪不同。
相亲才一天，季延骁就主动邀请张丽仪去看电影，之后每天都接送张丽仪上下班，还经常带她回家。
这样的热情主动，完全不符合季延骁平时的性格。
也正是因为这个，叶素华才明白，原来男人真的喜欢一个人，是藏不住的。
季延骁这次是真的对张丽仪动心了。
他动心了，叶素华也该学会死心了。
回过神，叶素华拄着拐杖下意识地往后退。
“不用麻烦你们，我自己可以。”
张丽仪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中，显得有些尴尬。
这时，厨房里传来开水沸腾的声音，张丽仪顾不上其他，急忙走进了厨房。
院子里只剩下叶素华和季延骁两人。
季延骁板着脸，严肃地说：“你对丽仪态度好点，她很快就是你嫂子了。”
叶素华紧抓着衣角，看着季延骁问：“你们已经决定确定关系了吗？”
季延骁点头：“嗯，等一个月后我爸妈从外地回来，我会正式和他们一起去提亲。”
提亲……那不就是要结婚了？
虽然早有预感，但季延骁亲口告诉她时，叶素华的心还是像被刀子搅动一样，痛得说不出话。
唯一庆幸的是，一个月后。
一个月后他们才谈结婚，那时她已经离开了。
也就不用参加他们的婚礼了。
叶素华这么想着，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：“恭喜你们。”
看到叶素华这么温顺，季延骁眼中闪过一丝疑惑，但还是警告说：“叶素华，我再次提醒你，我只把你当妹妹看，以前你在我相亲时捣乱我不计较，是因为我也不喜欢那些女人，但丽仪不一样，你以后给我老实点。”
叶素华心口一痛，哽咽着说：“我明白了，我以后不会了。”
她不会再阻止季延骁和张丽仪在一起。
也不会再喜欢季延骁了。
听到这话，季延骁疑惑地看了她一眼，没再多说，直接走进了厨房。
直到厨房里隐约传来两人的谈话和笑声。
叶素华紧握双手，才转身一瘸一拐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。
她蹒跚地走到日历前，伸手撕下了一页。
从今天起翻过去，最后停在了9月1号。
叶素华一遍又一遍地数着页数。
一共29页，一天一页。
还剩29天，她就要离开这个不属于她的地方。
晚餐时分。
叶素华面对一桌辣味菜肴，不知如何是好。
张丽仪瞥了她一眼，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，懊悔地说：“哎呀，素华，我忘了你不能吃辣。我按我和哥哥的口味做的，忘了给你准备别的。”
话音刚落，季延骁却端来了一碗清水，放在叶素华面前。
“有得吃还挑三拣四？不能吃辣就用水冲冲，没人会迁就你。”
水在碗里轻轻荡漾。
叶素华握着筷子，把菜在清水里涮了涮，点头说：“我什么都能吃。”
张丽仪将来会成为这个家的女主人。
叶素华知道自己只是寄居在此，作为客人，应该随主人的安排。
她这么听话，季延骁多看了她几眼。
接着，季延骁和张丽仪聊起了将来结婚的事，气氛和谐而充满爱意。
叶素华低头吃着涮过水依旧辣的菜，眼睛不由自主地湿润了。
直到中途，季延骁的目光转向她，平静地说：“素华，过几天是你父亲的忌日，我爸妈今年不在家，我会陪你去水岗村祭拜。”
叶素华的母亲很早就去世了，她是父亲一手带大的，但父亲后来在执行任务时为了救季首长，也离世了。
往年都是季家带她回去祭拜。
但今年……
叶素华抬起被辣得通红的眼睛，看着身边的男人，轻声说：“不用了，哥哥，今年我可以自己去祭拜。”
她已经给季家添了太多麻烦，以后也该学会独立了。
听到这话，季延骁眼中闪过一丝惊讶。
这是叶素华第一次叫他哥哥，他一直希望她这么叫，但她总是不肯，现在她真的叫了，他却觉得有些不自在。
但很快，他就把这种不自在抛到了脑后。
他看着叶素华，不容置疑地冷笑。
“算了吧，如果我爸知道我让你一个人回去，他可能会打我！”
听到这话，叶素华叹了口气，不再多说。
饭后，叶素华主动去洗了碗，季延骁则送张丽仪回家。
那晚，季延骁没有回家。
第二天一早，叶素华起床时，季延骁还没回来。
她拄着拐杖，自己做了早餐，吃完后一步步走出家门，前往福利院。
高考结束后，叶素华一直在福利院帮忙，教孩子们认字学习，以前都是季延骁送她去的，现在她也应该学会自己去。
叶素华上完一节课后，告诉福利院的杨院长自己考上了首都师范大学的好消息。
杨院长笑得很开心：“这是一件大好事，你天生就是读书的料，到了首都后，记得给我们寄些首都的照片，让孩子们开开眼界。”
叶素华看着玩耍的孩子们，回答说：“好的。”
很快到了下班时间。
叶素华拄着拐杖正要回家，发现自己的鞋子都磨破了。
马上就要去首都了，也该买双新鞋了。
这么想着，叶素华转头去了供销社。
她腿脚不便，平时只穿布鞋。
但到了鞋柜前，她的目光却不自觉被展示柜中的一双红色高跟鞋吸引。
那双高跟鞋既漂亮又精致，让她移不开视线。
尽管心动，叶素华也只能强迫自己移开视线，低头看着自己的腿，眼神黯淡。
她知道自己永远穿不了这样的鞋子。
就在这时，柜台里的售货员注意到了她的目光，拿下了那双鞋，温柔地递给她。
“同志，漂亮的鞋子即使不穿，买回家摆着，看着也会让人开心，如果真的喜欢，就试试吧！”
这话像温暖的热流温暖了叶素华的心，她被说服了。
在售货员的搀扶下，叶素华换上了高跟鞋。
勉强站起来，正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时，她身后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女声。
“素华妹妹？你也来买鞋啊！”
突然的声音让叶素华吓了一跳，一时没站稳往后倒去。
季延骁反应迅速，上前扶住了她。
叶素华还没回过神来，季延骁的目光却落在了她脚上的高跟鞋上，眉头紧皱：“人要有自知之明，不合脚的鞋就不要穿。”
叶素华心里一紧，酸楚涌上心头，她坐下脱下了高跟鞋。
只是穿了这么一会儿，叶素华的脚后跟已经磨破了皮，疼痛难忍。
是的，季延骁说得对。
不合脚的鞋她不该穿。
不属于自己的爱，她也不奢求。
最终，叶素华只选择了布鞋，而张丽仪却买下了那双高跟鞋。
季延骁领头走出供销社，准备开车。
叶素华和张丽仪紧随其后，当她们跨出供销社的门槛时，张丽仪突然撞了叶素华一下！
叶素华失去平衡，摔倒在地。
她的双膝擦伤了，一阵刺痛感袭来。
叶素华痛得叫出声。
季延骁听到声音，回头皱眉问道：“发生了什么事？”
还没等叶素华开口，张丽仪就急忙慌张地说：“素华妹妹，我本来是想扶你的，你怎么就摔倒了呢？”
但叶素华看到了张丽仪眼中的得意。
张丽仪是故意这么做的……
意识到这一点，叶素华忍着痛说：“刚才明明是你撞的我……”
她的话还没说完，季延骁就冷着脸打断了她。
“够了！叶素华！这些年你用这招还没用够吗？”
这些冰冷的话语像刀子一样刺入叶素华的心。
她明白他的意思，之前他的一次相亲，她故意摔倒，让他送她回家，那时他看穿了她的小把戏，却也愿意配合。
但现在，她的膝盖擦伤了，疼得她满头大汗，他却说她是装的。
叶素华眼睛红了，季延骁也没有扶她的意思，只是冷冷地看着她：“向丽仪道歉！”
多么可笑。
受伤的是她，而张丽仪却安然无恙地站在那里。
但季延骁却要求她这个受害者向害人者道歉！
叶素华紧握双手，眼中充满了坚定：“我不会道歉。”
她的话一出口，季延骁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。
过了一会儿，他冷笑一声：“好吧，既然你这么不喜欢丽仪，那你就自己走回家，也算是给你一个教训。”
说完，他直接拉着张丽仪上了车，开车离开了。
叶素华看着车影消失在前方。
她的心一阵刺痛，整个人都感到非常疼痛。
过了一会儿，她才紧握双手，咽下心中的苦涩，努力支撑着身体，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。
短短一公里的路程，叶素华忍着疼痛，走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到家。
季延骁还没有回来。
叶素华回到家，给扭伤红肿的脚踝抹上红花油，然后撕下一页日历。
还剩27天。
她真希望时间能过得快一些，再快一些。
这样她就可以早点解脱了。
三天后，是叶素华父亲的忌日。
那天，季延骁开车带她回乡下的水岗村扫墓。
水岗村的后山，两座墓碑紧紧相依。
祭拜结束后，季延骁走到一旁，让他们一家人好好说话。
叶素华静静地看着墓碑，轻声说：“爸妈，我考上了首都师范大学，没有给你们丢脸。”
微风吹过，叶素华的眼睛红了。
她侧头看向远处站立的季延骁，低声说：“这六年来，季家对我照顾得很好，以后我也不想再拖累他们了！”
叶素华给父母倒了酒，又絮絮叨叨地说了自己对未来的打算。
直到蜡烛烧了大半，她才收拾好东西，对着两座墓碑深深鞠了一躬：“爸妈，再见。”
季延骁帮叶素华拿着祭品，两人一起下山。
没想到，刚下山，远处就传来一阵调笑声——
“素华，又带你男朋友回来看你爸妈啦。”
是村里的一位婶子。
这些年，每次季延骁送她回来，都会被开玩笑。
以前叶素华心里暗暗高兴他们的玩笑，而季延骁听到这些话总是脸色不好，每次他都会严肃地纠正。
现在，季延骁的脸色一如既往地冷沉下来。
眼看他要开口，叶素华先一步解释：“婶子！您别乱说，他只是我哥哥。”
她的话一出口，那位妇女就没话可说了，很快大步离开了。
等人走后。
季延骁惊讶地看了叶素华好几眼，用审视的目光问：“你怎么主动解释了？”
叶素华迎上他的目光，勉强笑了笑说：“哥，你和丽仪姐马上就要结婚了，这种流言对你不好。”
说完，她一瘸一拐地继续往前走。
季延骁深深地看了她的背影片刻，没再说什么，只是跟上了她。
一路上，两人都没有说话。
他们一起回到了家。
回到大院，看到张丽仪提着行李包，眼睛红红地看着他们。
“延骁，我家门锁坏了，锁匠明天才能来修，今晚我能在你家过夜吗？”
紧接着，季延骁毫不犹豫地点头：“没问题。”
张丽仪立刻笑着扑进季延骁的怀里：“延骁，我就知道你最好了！”
叶素华转过头，不想多看他们恩爱的样子，一瘸一拐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。
季延骁为张丽仪收拾了一间客房。
但晚上九点多，叶素华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时。
隔壁季延骁的房间里突然传来张丽仪的娇喘声——
“延骁，我疼，你轻点。”
眨眼间，睡意全消。
叶素华的呼吸突然停滞，她的大脑一片空白。
她不再是个孩子，怎能听不出那声音背后的含义……
尽管她已经打算放弃季延骁，但人心都是肉长的，当她亲耳听到他在隔壁与别的女人亲热时，她感到心如刀绞，疼痛难忍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一阵凉风从窗户缝隙中吹进来。
虽然是夏天，但那风却让叶素华感到呼吸都带着痛。
她回过神来，不想继续听下去，把头埋进被窝，好像这样就能屏蔽外界的声音。
那声音很快就消失了，但叶素华却无法入睡。
一夜未眠。
第二天是休息日。
叶素华一大早就起床，像往常一样去厨房准备早餐。
从早上六点等到八点，才看到季延骁和张丽仪一起从屋里走出来。
张丽仪脖子上系着一条丝巾，那些暧昧的痕迹若隐若现。
看到桌上简单的稀饭、红薯和馒头，张丽仪皱了皱眉：“就吃这个吗？”
听到这话，季延骁立刻说：“我们出去吃。”
张丽仪眼睛一亮，然后看向叶素华：“素华妹妹，你去吗？我们可以带上你。”
张丽仪说话时，已经摆出了这个家的女主人姿态。
叶素华感到胸口发紧，摇了摇头：“我就不去了。”
季延骁看了她一眼，没有多说什么，直接带着张丽仪离开了。
叶素华独自坐在桌前，吃着已经冷掉的早餐。
饭后，她拄着拐杖来到河边的树荫下。
把拐杖放在一旁，叶素华挖出了埋在树下的玻璃瓶。
这是她刚到季家时，季延骁带她埋下的许愿瓶。
她还记得，那时的季延骁笑得很温柔：“十年后，我们再一起挖出来，如果你的愿望还没实现，我一定帮你实现！”
叶素华靠在树干上，清理掉玻璃瓶上的泥土，把里面的纸条倒在手心。
展开纸条，上面只有一句话：【我喜欢季延骁，等我长大后想成为季延骁的妻子！】
泪水滴落，浸湿了纸条。
叶素华自嘲地笑了笑，撕碎了旧纸条，从包里拿出纸笔，重新写下新的愿望——
【祝季延骁，永远幸福。】
她把纸条卷好塞回瓶内，重新埋入地下。
当一切结束后，叶素华准备回去时，发现自己的拐杖不知何时被几个小孩拿去玩耍了！
叶素华扶着树干，一瘸一拐地走过去：“还给我！”
那些孩子却笑着跑开了。
“瘸子！追上我们就还给你！来追我们啊！”
叶素华紧闭嘴唇，忍着脚痛，大步追了过去。
没想到，还没走几步，一个孩子当着她的面把拐杖扔了出去！
拐杖掉进了河里，发出扑通一声。
“我的拐杖——”
叶素华脑子一片空白，几乎本能地想要跳进河里。
但在关键时刻，有人猛地拉住了她。
是正好路过的季延骁。
他紧紧搂住她的腰，脸上满是怒火。
“叶素华！你疯了吗？要跳河？”
看到季延骁，叶素华焦急地抓住他的手，无助地求助：“哥，我的拐杖被扔下去了，你帮我……”
话还没说完，季延骁就一把将她拽了回去，冷冷地斥责——
“不就是一根拐杖，值得拼命吗？”
叶素华喉咙哽咽，说不出话来。
但那根拐杖是季延骁亲手做的，也是他送给她的礼物。
他曾说：“素华，这拐杖以后就代表我，会一直陪着你。”
是的，他曾经的承诺，已经不算数了。
叶素华看着河水把拐杖冲走，心也渐渐变凉。
也许这是上天在告诉她，不要再留恋。
拐杖没了。
她对季延骁的感情，也该结束了。
等围观的人都散去后，叶素华被季延骁拉上了车。
但车子开了一会儿，叶素华才意识到不对劲：“哥，你这是带我去哪儿？”
这不是回家的路，也不是去福利院的路。
开车的季延骁脸色紧绷。
“带你去报社，撤销对丽仪的投诉。”
叶素华一头雾水：“什么投诉？”
季延骁冷冷地看了她一眼：“别装傻，丽仪今天去报社就被通知停职了，说有人举报她私德有问题，不是你还能是谁？”
“趁丽仪还没跟你计较，我带你去补救！否则，你就别怪我亲手把你送进警局，告你诽谤！”
叶素华目光落在眼前的男士身上。
她的心仿佛被一把看不见的尖刀狠狠刺穿，痛得鲜血直流。
她声音沙哑地说：“我没投诉，我该如何撤销？”
季延骁冷冷地讽刺：“还要狡辩？有人前几天看到你去了报社。”
叶素华紧握双手，心情沉重，她辩解道：“我去报社是为了福利院孩子领养的新闻报道。”
然而季延骁只是冷笑一声，显然并不相信。
他们到达报社后，他直接拉着叶素华下了车。
曾经最担心她脚痛的季延骁，现在完全不顾她行动不便。
叶素华被拉着走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，痛得难以忍受。
他们一直走到报社总编办公室。
叶素华痛得脸色都变白了。
他们敲门进去，刘总编还没等季延骁说话，就递给叶素华最新的样刊：“叶同志，你来得正好！上次关于福利院孩子领养的报道，明天早上就会刊登，你可以放心了。”
叶素华双手接过：“谢谢刘总编。”
这话一出口，季延骁愣住了。
他皱着眉头问：“刘总编，素华之前来报社，真的只是为了这件事吗？”
刘总编点头：“是的！季营长，还能有别的事吗？”
气氛突然变得紧张。
但季延骁还是沉着脸说：“刘总编，您不必为素华辩护，她故意举报张丽仪记者这件事是个误会，我会在家里好好管教她的，还请您……”
听到这话，刘总编立刻挥手打断：“张丽仪是因为半个月前的报道不实，被当事人举报才停职的，和叶同志有什么关系？再说这也不是大事，过段时间就能恢复了！”
说到这儿，季延骁彻底沉默了。
误会解除后，两人离开了报社。
叶素华一瘸一拐地跟在他后面，看着他的背影说：“哥，现在可以相信我了吗？”
季延骁的脸色稍微好转了一些，但还是冷冷地说。
“要怪就怪你自己有‘前科’，否则我也不会误会你。”
叶素华心里一颤，苦涩在胸腔里蔓延。
她低下眼睛，手紧握着衣角，胸膛起伏，久久不能平静。
最后，她只是低声说：“以后不会了。”
她不会再喜欢他了。
也就不会做以前那些吸引他注意的傻事了。
回到家。
张丽仪已经搬出去了，叶素华进客房收拾，却看到桌上的证件照。
那是……季延骁和张丽仪的结婚照。
叶素华瞳孔紧缩，僵在原地。
发呆的时候，照片突然被人从手里抢走。
她抬头就看到季延骁冰冷的目光：“谁让你动别人的东西了？”
心口突然抽痛。
叶素华沙哑地追问：“哥，你们要结婚了吗？你不是说要等季伯伯他们回来吗？”
但季延骁只是收好证件照：“这件事和你没关系，你管好自己就行了。”
“另外，我这几天要去执行任务，这是你的生活费。”
说着，季延骁把手里用信封装的钱塞到叶素华手里，提起行李包头也不回地离开了。
叶素华愣在原地，看着他的背影远去。
家里空了，她的心仿佛也在这一刻空了。
接下来的日子。
叶素华买了一根新拐杖，白天去福利院，晚上就在家收拾自己的东西。
在她把日历撕到8月17日，距离她离开只剩14天的时候。
季延骁任务结束回来了。
但他是带着伤，发着高烧回来的。
季延骁的战友把他扶到床上，叶素华皱着眉头，满脸担忧：“他伤这么重，为什么不直接送医院？”
战友叹了口气，看着她说：“去过医院了，他非要回来，说是怕你一个人在家会害怕！素华，别看你哥平时话少，其实心里很惦记你呢！”
这话一出口，叶素华愣了半天。
几名战友已经把一袋药交给她，简单嘱咐几句后匆匆离开。
叶素华捏着药袋，看着床上脸色苍白的季延骁，赶紧去倒水。
她把过了凉水的毛巾贴在他额头上，给他退烧。
这时，一双有力的手突然把她拽过去。
叶素华心跳一停，抬头正好对上季延骁那双漆黑的眼睛。
对方滚烫的体温，似乎把她整个人都包裹住了。
紧接着，季延骁的呼吸加重了几分，竟然要凑过来亲她！
叶素华心里一惊，别过头推开他。
“哥，你认错人了，我是素华。”
但季延骁眼底泛着红，呢喃声也传到她耳朵里。
“我没认错，我知道你是素华……”
下一秒，男人的大手扣住她的后脑勺，重重地吻住了她的唇！
轰隆一声巨响！
叶素华的脑海瞬间变得一片空白。
还没等她缓过神来，季延骁的头一歪，竟然已经昏睡过去。
“哥哥！”
叶素华急忙从他身上起来，迅速打开药包，给他喂药。
直到他的呼吸变得平稳，她这才稍微放松，但自己的心跳依旧乱作一团。
她就这样凝视着季延骁的脸庞，心中纷乱如麻，满脑子都是那个热烈的吻。
叶素华不明白，季延骁刚才的举动究竟意味着什么……
他是不是因为生病而神志不清了吗？但他明明说过他知道她是谁，还亲吻了她。
为什么……
如果他对她有情，那为何总是拒绝她？
如果他对她无情，那刚才又为何要吻她？
她的思绪就像一团乱麻，紧紧缠绕着她的心。
她看着眼前的人，却发现自己似乎怎么也看不透他。
过了一会儿，叶素华又想起了季延骁出发前的那张照片，她的心跳渐渐平静下来，将所有的杂念都赶出脑海。
算了，不想也罢。
无论如何，她决定去首都已成定局，而他决定与张丽仪结婚也是板上钉钉。
这个吻，改变不了什么，也代表不了什么。
……
第二天，清晨。
叶素华趴在床边醒来，一抬头就撞上了季延骁的目光。
还没等她开口，季延骁就冷着脸斥责：“你一个女孩子，怎么能随便在男人房间里过夜？要是被人看到，不怕被人说闲话吗？”
看到他这副态度，叶素华就知道他昨晚的事已经忘得一干二净。
这样也好，至少两人不会尴尬。
叶素华点点头：“我知道了，哥哥你记得吃药，我就先去福利院了。”
说完，她拿起旁边的新拐杖，起身往外走。
回到房间，叶素华看了看墙上的日历，连同昨天的一起，伸手撕下两页。
今天是8月21日，距离她离开，还剩12天。
叶素华洗了把脸，拄着拐杖就去了福利院。
到了福利院，杨院长看到她笑了笑：“你现在也不用来这么勤，马上就要去首都了，你去忙你自己的事。”
叶素华只是笑笑：“我也没什么事要忙，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。”
杨院长看了她几眼，又问：“你要去首都的事，和季营长说了吗？”
叶素华顿了一下，摇摇头：“还有十来天，不着急。”
其实季延骁知不知道都无所谓，他也不在乎，等要走的时候再说吧。
下午五点。
叶素华拄着拐杖回到家，季延骁便递给她一纸箱包裹。
“这是我爸妈从羊城给你寄的。”
里面有书，有羊城的特产，还有衣服。
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条布拉吉裙子。
叶素华神色一怔，自从十岁那年，一场火灾夺走了她健康的左腿后，她就再也没穿过裙子。
季延骁就在旁边，开口道：“喜欢就去换上试试。”
叶素华犹豫了一下，拿着裙子去房间。
换好后，她来到穿衣镜前。
可很快，她的视线还是不可遏制地落在自己左腿上，上面被烧伤的疤痕丑陋盘旋，恶心可怖至极。
就连她自己，都不愿多看一眼。
叶素华攥紧了手，默默地把裙子换下。
重新走出来，季延骁见她还穿着原来的衣物，眉头一皱：“怎么不换？”
叶素华挤出一抹笑：“等季叔季婶回来后，我再穿。”
季延骁也没多说，只是说道：“收拾一下，我带你去吃饭。”
能让他病刚好就要出门去吃饭的人，估计也只有张丽仪了。
叶素华顿了一下，拒绝：“哥，我自己在家吃，就不打扰你和丽仪姐了。”
季延骁看向她：“叫你去跟我去就是了。”
不容置喙的态度。
叶素华只好跟着季延骁一起去吃饭。
吉普车停在了一家这个年代很稀少的西餐厅门口。
叶素华进去的时候，里面非常安静，也只有她的拐杖发出“哒哒”声。
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。
叶素华心里一抖，低下了头。
紧接着她的拐杖被季延骁拿走，他直接伸手扶着她往里走。
一路到了餐桌。
她才发现这顿饭，除了张丽仪，还有位陌生男人。
张丽仪带笑地站起来，热情介绍：“素华妹妹，来，我给你介绍一下，这位罗峯同志，25岁，做邮递员的，金饭碗嘞！你们认识一下。”
叶素华一怔，目光看向一旁的季延骁。
季延骁态度却沉默不语。
叶素华的心狠狠揪起来，开口问：“哥，你今天带我来，就是希望我跟他相亲吗？”
季延骁眉头轻轻皱起，瞥了张丽仪一眼，才慢悠悠地说：“既然人都来了，那就随便聊聊，也不是什么大事。”
叶素华愣住了，心里五味杂陈，再也说不出话来。
张丽仪紧接着让叶素华坐在了罗峯的旁边。
饭桌上，季延骁给张丽仪夹菜，动作显得格外亲昵。
叶素华心不在焉地看着，罗峯已经帮她切好了牛排，递给了她，她也没有拒绝。
直到罗峯提议：“素华，咱们俩出去散散步怎么样？”
叶素华正不想看季延骁和张丽仪的亲密，便点头同意。
她正要伸手拿拐杖，罗峯已经先一步扶着她往外走：“我来扶你。”
两人一起走出了饭店。
季延骁的目光却久久没有收回。
直到两人转过拐角，消失在视线中，他才转向张丽仪，语气变得冷淡：“你之前可没提过，要给素华介绍对象。”
张丽仪笑了笑：“一时兴起。”
季延骁眼神沉了下来：“如果素华不愿意，你就别硬拉了！她还年轻，刚高考完，还要上大学！你给她介绍一个比她大六岁的男人，这算什么？”
张丽仪眼中闪过一丝恶意，但只是说：“我也是为了素华好！再说，素华身体不好，与其让她去上大学，不如早点结婚享福。”
季延骁听了，眉头皱得更紧。
“你怎么还有这种老观念？素华腿脚不便，但我让她报了本地大学，以后我会接送她，结婚的事，等她大学毕业再说。”
张丽仪恨恨地低下头，不再多言。
吃完饭后，罗峯和他们告别离开。
在回家的路上。
坐在副驾驶的张丽仪还是不死心，回头问：“素华妹妹，你对罗峯感觉如何？”
叶素华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季延骁，只回答：“还行。”
没想到，季延骁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。
叶素华有些摸不着头脑，却听到张丽仪笑着说：“那你们以后可以多接触接触。”
叶素华随口答应了一声。
季延骁先把张丽仪送回家。
车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时，季延骁问她：“你和那男的出去后都聊了些什么？”
叶素华想了想，回答：“就聊了些爱好，他人还不错。”
她以为这是季延骁想听的答案。
没想到，这话一出，季延骁的脸色更加阴沉，不再说话。
直到回到家，叶素华正要回房间，季延骁坐在椅子上，叫住了她：“给我倒杯水。”
水壶和水杯就在季延骁手边。
如果是以前，叶素华会很高兴地去给他倒水。
但现在，她心里只有无尽的郁闷。
他一声不吭就给她介绍对象，晚上回家还故意使唤她干活。
季延骁到底把她当什么……
这一刻，叶素华心里也来了火：“不倒。”
话音刚落，就看到季延骁板着脸，讽刺地说：“怎么？和别的男人好了，我这个当哥的让你倒杯水都不行了？你是不是现在就想嫁到那男的家里去？”
季延骁的话每个字都刺耳难听。
叶素华脸色一白，过了一会儿才深吸一口气，直视他的眼底：“我和罗峯相亲，不正是你想要的吗？你现在又在生什么气？”
她红着眼，直视他的眼睛，停顿了一下才轻讽：“还是说，你在吃醋？”
霎时，季延骁的脸色彻底阴沉。
“胡说八道！你再敢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，就别住在我家了！”
说完，他起身大步走回房间。
叶素华留在原地，抬手擦去眼角的泪水。
过了一会儿，她才低声回应季延骁的话：“好，我不会再住在你家了。”
……
接下来的几天，两人都没有和对方说话。
这天早上，叶素华撕下最新的一页日历。
今天是8月29日。
叶素华去了火车站，拄着拐杖排队，脚都酸疼了，才终于买到了去首都的火车票。
拿到火车票，叶素华看着上面的时间，8月31日中午12点从肃北出发，要坐20个小时的火车，在9月1日早上8点15分到达首都！
她从来没有出过这么远的门。
但这一刻，叶素华心里没有害怕和退缩，只有激动和期待。
她终于，要开始自己的新生活了。
就在离别前夕，也就是8月30日那天。
叶素华撑着拐杖，来到供销社，挑选了一些猪油糖和绿豆糕，然后前往福利院，向孩子们告别。
孩子们依依不舍地拥抱她，告别。
“叶老师，我们会想念您的。”
叶素华的眼睛也湿润了，“我也会想念你们，记得要听院长的话哦。”
告别之际，杨院长递给她一个鼓鼓的信封。
“素华，这是我的一点心意，请收下。”
叶素华推辞道：“院长，您这是何意？”
杨院长却坚持将信封塞到她手中：“你在福利院教孩子们很多知识，这是你应得的报酬！而且你去首都，肯定需要用钱，就收下吧。”
叶素华实在无法拒绝，最终接受了，她打算以后以其他方式归还。
她紧紧拥抱杨院长，声音有些哽咽：“这些年，多谢您的关照。”
回到家中。
叶素华看到季延骁穿着军装，敞开房门，正在打包行李。
这架势，看来是要执行任务。
叶素华心中一紧。
她打破了这段时间的冷战，主动开口：“哥，你要去执行任务吗？”
季延骁淡淡地看了她一眼，点头：“是的。”
叶素华紧握拐杖，哽咽着问：“什么时候出发？”
季延骁拉上行李包的拉链，提在手中。
“现在就出发，放心，你的生活费放在桌上了。”
他停顿了一下，又补充道：“对了，我爸妈后天就回来了，你安心等着。”
说完，季延骁大步流星地就要离开。
眼看他即将走出院子，叶素华鼓起勇气喊住他：“哥，其实我明天就要去首都了。”
但后面的话，却被外面同时响起的急促哨声淹没。
季延骁没听清，皱眉问道：“你刚刚说什么？”
还没等叶素华再次回答，外面的集结哨声一波接一波。
于是季延骁直接摆手，往外走去。
“等我回来再说。”
转眼间，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院门外。
叶素华呆呆地望着季延骁的背影，直到他完全消失在视线中。
这些年，她总是看着季延骁的背影离去。
这是最后一次了。
叶素华站在原地良久，才收回目光，一瘸一拐地回到房间。
打开抽屉，里面放着大大小小的各种物品。
有用完的雪花膏空盒——那是她来季家的一个冬天，季延骁特意带她去买的；
有坏了的钢笔——那是季延骁送她的生日礼物；
有已经枯黄的草编蚂蚱——那是季延骁随手编了哄她开心的。
……
这里每一样，都是她珍藏的关于季延骁的回忆。
叶素华凝视了许久，最终轻轻垂下眼眸，关上了抽屉。
她已经放弃了季延骁，这些东西她也不会带走，就留在这里吧。
叶素华拿出行李包，就像当初来到季家一样，如今也要这样离开。
只是几件衣服，几本书，再在上方放好录取通知书。
她的行李包就已经收拾好了。
第二天，7点整。
叶素华起床，撕下了最后一页日历。
今天是8月31日，是8月的最后一天。
也是她在季家的最后一天。
9点05分。
吃过早饭的叶素华，回到房间拿出纸和钢笔。
她没办法等季家夫妇回来，只能给他们留封信。
给季家长辈写过信后，她想了想又在另一张纸上写着——
【哥，新婚快乐。】
10点30分。
叶素华将季家上上下下的家务整理干净。
随后将写好的信放在了季延骁留生活费的桌上。
她没拿他的生活费，同时还将自己这些年存下的钱都放在信封里，算是报答季家人对她的照顾。
11点10分。
叶素华拿上火车票，提着行李包，撑着拐杖走出房间。
站在院子里，她回头环顾整个季家，最终深吸口气，打开了大门。
不再留恋，走出了她生活六年的地方。
11点30分。
叶素华抵达了火车站。
加入了同样前往首都的新生大部队。
12点整。
叶素华坚定踏上了火车。
“咣当咣当——”
火车在铁轨启动，载着她缓缓驶向充满新希望的首都，驶向全新的未来！
而她的未来里，不会再有季延骁。
再见了，季延骁。
再也不见，季延骁。
9月1日，傍晚5点。
季家的大院门被轻轻推开。
紧接着，半年不见的季家两口子，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回来了。
他们走进了院子。
季爸爸大声喊道：“素华，我们回来了！快出来！给你带了好多好吃的！”
他们的目光都投向了叶素华的房间。
可是等了好久，一点声音都没有。
四周静悄悄的。
季妈妈眉头轻轻一挑：“这不对啊，这时候素华早该从福利院回来了。”
“咱们先进去看看吧。”
季爸爸边说边提着东西进屋。
季妈妈也紧随其后。
两人就这样进了屋。
桌上的钞票和两封信立刻映入眼帘。
季家两口子你看看我，我看看你，然后季妈妈拿起信，拆开来看。
看着看着，她的脸色变了，然后把信递给季爸爸：“老头子，你自己看吧。”
季爸爸看完后，脸上露出笑容：“素华考上首都师范大学了，这是好事啊，有什么问题吗？”
季妈妈叹了口气：“你说，这么大的事素华怎么可能不立刻告诉我们呢，我总觉得素华这次走了，可能就不会回来了。”
季爸爸听到这话，脸色一沉：“是不是那小子欺负素华了，要不然素华怎么可能就这么走了。”
季妈妈没说话，而是打开了另一封信，这次脸色直接沉了下来，咬牙切齿地说：“这季延骁到底想干什么！”
季爸爸迅速从季妈妈手中夺过信封，眼中满是怒火，额头的青筋都暴起了：“我们才离开半年，他就给我们这么大一个惊喜！”
“让他好好照顾素华，现在好了，直接把人逼走了！没照顾好素华，我怎么向老叶交代啊！”
季家两口子气得半死，恨不得把季延骁撕成碎片。
……
季延骁完成任务回到家。
刚进院子。
就听到父亲怒吼：“给我跪下！”
季延骁一愣，看着季爸爸走出来，脸上带着怒气，眉头紧锁：“爸，出什么事了？”
季爸爸大步走过来，二话不说就要踢季延骁。
季延骁迅速躲开。
“到底出什么事了？”
他话还没说完，突然一盆水泼在他身上。
季延骁全身立刻湿透，他转头看着自家妈妈拿着盆，脸色阴沉地看着自己。
他一脸茫然地问：“爸妈，你们这是怎么了？”
季妈妈指着季延骁就大骂：“你还有脸问我们怎么了？你心里没点数？！你还敢瞒着我们和你爸，要和别的女人结婚！”
季延骁听到这话，脸色一变：“是不是素华跟你们说的？”
季爸爸直接又是一脚，怒吼：“你这是什么态度？！你不知道就因为你，素华她走了！”
原本季延骁心里还有点不痛快，此刻瞬间消散，愣在原地，看着自己父亲：“爸，你在说什么？”
“我出任务的时候，她明明好好地在家里。”
季妈妈回到屋里，直接把给季延骁的信递过去。
“你自己看吧，别说我们骗你。”
季延骁迅速接过信打开看。
眼睛一缩，整个人都僵住了。
手紧握着信，心猛地一紧。
慌乱不已。
季延骁抬眼望向季家父母，急切地问：“爸妈，她现在在哪儿呢？”
季家父母目光交汇，却沉默不语。
“爸妈，快告诉我，我得去找她。”
季母斜睨了季延骁一眼，语气平淡地说：“早干嘛去了，现在才着急。”
季延骁突然语塞。
季父开口：“先跟我们聊聊你的婚事吧。”
季延骁辩解：“我本没打算结婚，当时只是想让素华断了念想，就随便找了个人假扮，对方也正被家里催婚，我们就这么一拍即合。”
季母冷笑一声：“那你目的达到了，素华对你彻底死心了。”
这话仿佛无形的利刃，直刺季延骁心窝。
季父坐在院中，冷眼旁观季延骁：“素华现在去首都念书了，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。”
季母补充道：“说不定她以后就在首都安家，找个好对象，成家立业。”
季延骁立刻否认：“不可能，她一个人在外头被骗了怎么办？”
“这跟你有什么关系？你不是不喜欢素华喜欢你吗，现在她不喜欢你了，你反倒不乐意了，人真是贱！”
季母说完，还不屑地瞥了季延骁一眼，继续说：“你不是不喜欢素华喜欢你吗，现在她不喜欢你了，你还不高兴，真是犯贱！”
季延骁被父母夹攻，脸色越来越难看，艰难地说：“我没有……”
季父和季母对视一眼，季父问：“难道你爱上素华了？”
季延骁愣住了，脑中一片空白，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破裂，一股前所未有的情绪涌上心头。
紧接着，他脑海中浮现出叶素华的面容。
他突然明白了什么，心一紧，隐约作痛。
也明白了当初看到叶素华关心别的男人时，自己为何如此愤怒。
他毫不犹豫地回答：“是。”
季家父母却没有任何反应，只是继续冷嘲热讽。
“现在知道后悔了，人都走了，你才知道自己心里怎么想，现在又能改变什么。”
“当初素华喜欢你的时候，你可不是这副嘴脸，反而觉得恶心，你现在更让人恶心。”
季母说完，还做了个呕吐的动作。
季延骁站在原地，沉默不语。
任由父母如何数落。
季家父母见他不说话，彼此对视。
最后，他们不再多言，转身回房。
房内。
季母透过窗户看着院中仍站立的季延骁，说：“他不会突然变傻了吧？”
季父哼了一声：“谁都有可能变傻，就他不会，谁让他看不清自己的心，要不是我们刚才点破，他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喜不喜欢素华。”
“而且素华现在也走了，看他怎么办，这都是他自找的。”
……
院中，季延骁站了很久。
正午的阳光炙热，让他回过神来。
他缓缓走向叶素华的房间。
季延骁伸手，推开了门。
走进去，里面的一切几乎原封未动。
他心中一震。
季延骁环顾房间，这房间的布置当初是他为叶素华准备的。
他坐在椅子上，回想起叶素华初见这房间时脸上的喜悦，那么灿烂，她还认真地向自己道谢。
但后来，一切都变了……
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。
季延骁低着头，眼角余光瞥见了旁边的抽屉。
抽屉没放稳，他伸手去拉，打算把抽屉放回原位。
然而，当他打开抽屉的那一刻，他的呼吸突然停住了。
抽屉里全是他送给叶素华的礼物。
每一样都完好无损地躺在那里。
他慢慢地拿出其中一件，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他送的，她怎么没用过呢？
季延骁突然想起叶素华收到礼物时说过的话：“我会好好保存的。”
这些都是叶素华珍藏的，他送的礼物。
他的心不禁颤抖得更厉害了。
季延骁在叶素华的房间里一直待到了晚上。
季家的父母已经准备好了晚餐。
季母轻轻拉了拉季父：“那小子在素华房间里待到晚上了，一动不动，你去叫他吃饭。”
季父便走进叶素华的房间，看了一眼发呆的季延骁，直接说：“别在这里装模作样，该吃饭了。”
季延骁回过神来，没有说话，只是默默地站起身，走向了餐桌。
餐桌上。
三个人都沉默不语。
季父这时开口：“如果你真的喜欢素华，那就处理好自己的事情，别到时候嘴上一套，行动上又是另一套。”
季延骁回答：“嗯。”
他确实需要和张丽仪说清楚，不能一直这样耽误她。
第二天。
季延骁就约张丽仪到公园见面。
张丽仪一见到季延骁，立刻笑着说：“延骁，你回来了啊。”
季延骁随意应了一声，然后说：“丽仪，我们的合作今天就到此为止吧。”
张丽仪脸色一变，但很快恢复了正常：“延骁，怎么突然就结束了？你不是说要让素华放弃你吗？我看素华现在和以前没什么两样，而且你不是也说会帮我应付我爸妈吗？”
“素华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，至于你爸妈那边，我们已经见过面了，之前的事你还是找别人帮忙吧。”
张丽仪听到季延骁的话，手紧握，叶素华到底对季延骁说了什么？明明之前都好好的，现在突然就要结束。
不，她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，怎么可能就这样轻易放弃。
她叹了口气说：“那好吧，不过，我们最后吃顿饭吧，也算是合作结束了。”
说着，她抬头看着季延骁：“延骁，你不会不愿意吧？”
季延骁随意答应：“没有，可以。”
毕竟自己先毁约，终究是要给张丽仪一些补偿的。
张丽仪邀请道：“那就去我家吧，我家正好有食材，我也想吃你做的最后一顿，毕竟以后也吃不到了。”
季延骁就跟着张丽仪去了她家。
桌上摆满了菜肴。
张丽仪拿出两瓶不知道装了什么的瓶子，给季延骁倒了一杯，“延骁，尝尝这个，是我爸爸他们从老家带来的，自家做的果茶。”
季延骁看了一眼杯中的红色液体，眉头微微皱起，问道：“这里面没加酒吧？”
张丽仪笑着说：“当然没有。”
季延骁却还是没动杯子，目光紧紧地盯着张丽仪。
张丽仪心里一紧，挤出笑容：“怎么了？”
季延骁的声音冷冷的：“我给你说实话的机会。”
“这真的只是普通的果茶，你不信我，那就不喝了。”
张丽仪说着就把季延骁杯中的果茶倒在了地上。
“吃饭吧。”
季延骁没有动筷子，冷冷地说：“如果不是我刚才质问你，你可能就得逞了。”
他刚才从厨房出来，就看到张丽仪鬼鬼祟祟地往杯子里加了些东西。
看到这里，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。
季延骁说完，起身就往门口走去。
张丽仪立刻上前，伸手就要抱住季延骁。
季延骁一听到响动，立刻转头，发现张丽仪正试图拥抱他。
他迅速闪到一边，脸色变得难看。
张丽仪泪眼婆娑地看着他，嘴里不停地道歉：“延骁，对不起，我没有故意的，我真心喜欢你……”
季延骁眉头紧锁，内心毫无波动，严厉地说：“不管你有什么理由，你都不能做出这种违法的事情！”
“这件事我会上报，你犯了错，就应该受到惩罚。”
张丽仪在这一刻彻底崩溃了，她急忙抓住季延骁的手。
她哀求道：“延骁，求你别去报告，否则我的一生就完了，我只是一时冲动，以后绝不会再做这种事，只要你这次放过我，我保证永远不再出现在你面前。”
季延骁面无表情，沉默不语，他不可能就这样轻易放过张丽仪，做错了事，就应该受到惩罚。
张丽仪见季延骁不说话，直接跪在地上，泪水夺眶而出：“求你了！放过我吧。”
季延骁看着跪在地上的张丽仪，态度坚决：“我不能放任你，你应该在警局好好反省。”
张丽仪惊慌失措，泪流满面，苦苦哀求：“求你了，就这一次，我会离开这里，不再出现，我会回老家，我家只有我一个孩子，如果我出事，我爸妈怎么办？”
季延骁直接甩开张丽仪的手，他不想和张丽仪多说，做错了事就应该受到惩罚，而且如果她这样求情，背后可能忘记这些事情，转身又做出什么来。
谁也不知道。
他只能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，再加上张丽仪的真实想法，只有她自己清楚。
张丽仪看着季延骁离去的背影，整个人无力地倒在地上，她真的完了，彻底完了。
她不该做出这么愚蠢的事情，竟然还试图给季延骁下药，她真的是疯了，现在一切都没了。
季延骁离开后，就去举报了张丽仪。
张丽仪被捕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军区大院。
没想到举报的人竟然是季延骁。
当初他们还挺看好季延骁和张丽仪的，还想等着喝喜酒，结果现在直接举报了。
至于原因，大家都知道一些，毕竟没有不透风的墙，还是传出来一些的。
……
季家。
季父拍了拍季延骁的肩膀，笑着说：“让你处理事情，你还真处理了，直接让人进去了。”
说着，季父话锋一转：“你们之间没什么吧？”
季延骁皱着眉，坚决否认：“没有。”
季父松了口气：“那就好，如果你们之前有什么，到时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。”
“嗯。”
季父看着季延骁问道：“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？你和素华已经不在一起了，而且我告诉你，别想让素华回来，素华喜欢读书，她好不容易考上的大学，她就应该好好发展。”
“如果你逼素华回来，我马上打断你的腿！”
“我不会逼她回来的，我会想办法的。”
就像他爸说的，素华喜欢读书，他怎么可能断了素华的梦想。
那他真的是不如畜生了。
……
季延骁去了陆军办公室。
办公室里。
他站得笔直，询问道：“师长，之前说去首都的名额还有吗？”
师长抬眼看向季延骁，好奇地问：“之前问你，你毫不犹豫地拒绝了，怎么现在又想去了？”
季延骁声音坚定道：“是！”
师长说了一句：“那帮你问问吧。”
京城，九月三十，傍晚时分。
在首都师范大学的宿舍内。
趁着天色尚早，叶素华正捧着一本书津津有味地阅读。
她抵达京城已经将近一个月了。
刚来的时候，她紧张得不得了，因为她已经习惯了那些异样的目光，她心里清楚，无论走到哪里，这样的注视总是如影随形。
但即便如此，她还是难以完全接受。
然而，当她从火车上下来，首都大学的人来接她时，并没有用异样的眼光看她，反而热情地迎接她，帮她提行李。
一开始她简直不敢相信，但后来她接受了，因为校园里也有不少和她境遇相似的人，学校还会给他们一些生活补助。
叶素华真心感激自己能够考上这里，否则她也无法见识到肃北军区之外的世界。
来到这里后，她的视野也拓宽了许多，学到了许多以前未曾接触过的知识，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。
突然，宿舍门被推开，叶素华回过神来，转头一看，只见一个穿着布拉吉裙、扎着双马尾的女孩走了进来。
这是她的室友顾平瑛，一个性格开朗的女孩。
她原本担心室友会不喜欢她，但顾平瑛一见到她，就笑容满面地打招呼，还夸她长得漂亮。
来到京城后，她发现一切都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，校园里到处都是热情友好的人。
顾平瑛兴奋地说：“素华，明天就是十月一日了，我们有两天假期，你打算回家吗？”
回家？叶素华愣了一下，摇了摇头：“不回去，我家已经没人了。”
而且，她从季家回来后，回去岂不是要面对季延骁的目光，现在的他应该已经和张丽仪结婚了。
顾平瑛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，低头道歉：“对不起。”
叶素华笑着说：“没关系，这是事实，而且我爸妈去世很久了，没什么不能说的。”
顾平瑛看着她，忍不住感到心疼，素华实在太可怜了，不仅行动不便，家里还只剩下她一个人。
“那你这两天打算怎么过？”
叶素华不假思索地回答：“在学校里看书。”
“那宿舍里就剩下你一个人了，小秋她们现在就去订票，今晚可能就要走了。”
这都在叶素华的预料之中，毕竟她们宿舍六个人，除了她，其他人的家离京城都很近，很容易就能回去。
“没事，我一个人在宿舍也没关系。”
顾平瑛越想越觉得不能让叶素华一个人留在宿舍，毕竟她行动不便，她担心她一个人会出事。
于是她走过去，拉着叶素华的手，说：“素华，明天你跟我回家吧，我家就在京城，很近的。”
叶素华听到这话，愣了一下，有些不好意思地说：“这样不太好吧，平瑛，我一个人在宿舍就行了。”
“不行，我不放心你一个人，而且我之前就跟我爸妈说过，你是我的好朋友，是个好女孩，他们一直都想见见你。”
顾平瑛说着，还一直黏着叶素华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。
叶素华实在受不了她这样，就答应了：“好吧。”
她知道如果自己不答应，顾平瑛一定会说到她答应为止，她脸皮薄，根本招架不住，她之前就亲身经历过。
顾平瑛听到她答应了，高兴得不得了。
第二天。
叶素华一大早就收拾好东西，准备和顾平瑛一起走。
顾平瑛让她只带两件换洗衣服就行，其他的都不用带。
两人走出校门。
顾平瑛站在门口。
叶素华看着她问：“我们不走吗？”
顾平瑛笑着说：“素华，等会儿有人来接我们。”
叶素华也没再说什么，就跟着顾平瑛一起等待。
这时，一辆吉普车停在他们面前，从车上下来一个身材挺拔的男人。
他带着深情的目光注视着叶素华。
“素华，你在这里过得还好吗？”
叶素华眼前突然出现的男子让她瞬间呆若木鸡，脑海一片茫然。
他怎会出现在此地？
他怎会违抗军令，孤身一人来到首都？
季延骁见叶素华脸色不佳，眼神立刻黯淡下来，低声问道：“你不希望我出现？”
叶素华回过神来：“哥，你不该在此，若受罚怎么办？”
季延骁听到她的话，立刻抬头：“你在担心我吗？”
叶素华抿了抿嘴，表情复杂，终于开口：“你这样做，会让季叔季婶担心，丽仪姐也会担心，毕竟你们新婚不久，你不能出事。”
季延骁心中一震，急忙解释：“我和张丽仪并未结婚，我们之间毫无瓜葛。”
叶素华听到这话，眉头紧锁，她不明白季延骁为何突然来到这里，又说出这些莫名其妙的话。
季延骁见叶素华沉默，继续说道：“素华，我错了，我不该那样对你，我明白了我对你的感情，我喜欢你。”
他后面的话，就像叶素华告诉他要离开时，被声音淹没了一样。
又有一辆吉普车停下，声音直接盖过了季延骁后面的话。
叶素华本就心不在焉，加上车声，她完全没听清季延骁在说什么。
刚停下的吉普车上走下一位穿着便装、一身正气的男子。
一旁的顾平瑛看着男子，有些不满地说：“怎么来得这么慢？”
男子走过来，先是看向叶素华，然后看向季延骁，最后看向顾平瑛，但没有说话。
原本还有些强硬的顾平瑛立刻失去了刚才的气势，缩成一团，躲在叶素华身后。
她本想在叶素华面前硬气一下，但不到两秒就怂了。
季延骁不理会其他人，他也知道叶素华没听清他的话，便说：“素华，跟我走，我带你去吃饭。”
随便聊聊他们的事，就他们两个人，这样才好说清楚。
叶素华摇头：“我不跟你走，我要去平瑛家。”
她不想和季延骁有太多纠葛。
而且如果季延骁让她回去怎么办？
她不想回去，她在这里很开心。
季延骁脸色一变，伸手就要拉住叶素华。
但叶素华反应迅速，往后一躲，看着季延骁。
“哥，我现在过得很好，你不用担心我，我知道你并不是很想管我的事，你回去告诉季叔季婶，我可以照顾好自己，他们真的不用担心。”
季延骁手停在半空，开口道：“我没有不想管你，我现在终于明白了……”
他话还没说完，刚才的男人直接打断他：“顾平瑛，还要不要回去，我没那么多时间在这里。”
顾平瑛从叶素华身后探出头，胆怯地说：“回。”
她边说边拉了拉叶素华的手：“素华，要走吗？”
虽然不清楚叶素华和面前的男人有什么关系，但她似乎不愿意跟人走，自己当然要把人带走。
叶素华点头：“走。”
她拄着拐杖，就跟着顾平瑛走了。
但没走几步，右手就被抓住了。
叶素华扭头一瞥，嘴唇紧抿，显得不悦：“我已经说得够明白了，你能不能别挡我的道？”
她头一回觉得季延骁挺让人头疼。
明明自己过得挺滋润。
本来以为和季延骁不会再有什么瓜葛，可他怎么就出现在了首都。
季延骁瞥了顾平瑛一眼，开口道：“素华，别随随便便跟人走，跟我来。”
他只是担心叶素华被骗，毕竟这里不是肃北的军区大院，外面啥人都有，叶素华心软，要是被人利用了可怎么办？
叶素华这会儿真的火大了，直接甩开季延骁的手：“你可以说我，但不能说我朋友，难道在你眼里，除了你，这世上就没好人了？”
季延骁垂下眼帘：“我从来没那么想过。”
叶素华懒得再和季延骁废话，直接上了车。
季延骁站在原地，目送着叶素华的车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，心里不由得一紧。
车上。
叶素华被季延骁气得缓过神来。
坐在一旁的顾平瑛见她脸色好转，这才问道：“素华，你还好吗？”
叶素华转头对顾平瑛笑着说：“没事，刚才是我浪费时间。”
顾平瑛急忙说：“不，这和你没关系，是刚才那个男人对你纠缠不休。”
她话音未落，好奇心驱使下，忍不住问了一句：“素华，你刚才叫那个男人哥，你们是什么关系？”
话音未落，开车的男人，声音冷冷地警告似的叫了一声：“顾平瑛。”
顾平瑛身体一颤，立刻就说：“素华，你不用告诉我。”
叶素华忍不住笑着说：“没事，这事儿能说。”
她就把和季家的关系大致说了一遍。
至于对季延骁的感情，她没提。
她怕他们听了，会像其他人一样觉得她不识好歹。
不过，现在她已经放下季延骁了，就不会有什么不自在。
顾平瑛听了之后，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。
她突然想起什么，就对叶素华介绍道：“对了，素华，和你介绍一下，这是我亲哥，顾晟业。”
叶素华礼貌地打招呼，顺带自我介绍：“顾大哥好，我是平瑛的同学，叫叶素华。”
顾晟业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叶素华，应了一声：“嗯。”
一路上，顾平瑛就在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。
叶素华每一句都有回应。
到了顾家，是在胡同里的一个四合院。
她下车的时候都愣了一下，还真挺大的。
比季家大多了，主要是这是真正的四合院。
叶素华站在原地，就被顾平瑛轻手轻脚地拉进去：“素华，别站着，进来。”
她回过神，跟着顾平瑛进去。
而顾晟业送人回来后，直接开车离开了。
叶素华看了一眼，也没多问。
顾家夫妇已经做好饭菜等着人回来了。
叶素华看着顾家夫妇身上的书香气质，两人文雅的样子吸引了她，立刻打招呼：“叔叔婶婶好。”
顾家夫妇见到她也很开心。
顾母都有些手忙脚乱的：“来了，我们来吃饭吧。”
饭桌上。
叶素华碗里全都是菜，都要堆成小山了，她都不知道怎么下手。
顾平瑛直接对着自家母亲说：“妈，素华还没吃完了，你这样夹着，她都不好吃饭了。”
顾母这才发现自己给叶素华夹的菜多了，便又拿出了另一个碗给她。
叶素华接过：“谢谢婶婶。”
她来的时候还担心怎么和顾平瑛父母相处呢。
可现在看起来，是她想太多了，对方都是好相处的人。
这两天里。
叶素华在顾家倒是过得很快乐，她和顾平瑛还去看了天安门。
顾平瑛还给她拍了几张照片。
她也将照片寄回了孤儿院给孩子们看看。
两天的时间很快。
两人返回了学校。
叶素华也没见到季延骁，还以为人已经回去了。
可没想到季延骁给她寄来了一个包裹。
在宿舍里。
叶素华盯着眼前的大箱子，过了好一会儿才动手拆了它。
她寻思着，可能季家夫妇也给她准备了礼物，不拆开似乎不太礼貌。
毕竟季家夫妇对她一直很好，她也不能让他们失望。
一边拆着包裹，一边想着，等会儿给他们写封信，报个平安。
当初她离开时，并没有正式告别。
说到底，还是她不对。
叶素华拆开了箱子，里面立刻露出了几件新衣和几本书。
这些东西一看就不是季家寄来的。
她又翻了翻，更加确信这些都是季延骁为她准备的。
季延骁这是想干嘛？
叶素华正想着，突然在一堆衣服里发现了一封信。
她拿起来，拆开来看——
“素华，我先向你道歉。
我和张丽仪并不是真正的情侣，我们只是假装的，当时是想让你放弃，但现在我后悔了，我明白了自己的心，我内心深处并没有真的把你当作妹妹，我是真心喜欢你的。
素华，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。我会弥补所有的过错，只要你开心，我做什么都可以。”
她看着信上的文字，心里却没什么波动。
以前她曾幻想过季延骁会喜欢上她，但现在真的发生了，她却没有太多感觉。
或许当她来到首都，就已经放下了季延骁。
只是在室友小秋身上学到了一些东西。
开学时，小秋追求一个男生，追了快一个月，对方却毫无反应。
后来小秋放弃了，说了一句：“既然追了这么久的人不喜欢自己，何必还要死缠烂打，不如放手，反正我也不是非他不可。”
叶素华觉得小秋说得对。
小秋的爷爷曾在国外留学，他们家的人都挺看得开，喜欢就去追，追不到就放弃。
叶素华恍然大悟，突然觉得以前的自己太傻了，喜欢上季延骁后，她经常被人嘲笑，自己也变得越来越自卑，那时候头脑发热，根本分不清对错。
而且她一点也不相信季延骁和张丽仪之间真的没什么。
她看着信，最后把它撕了，直接扔进了垃圾桶，至于其他的东西，她收好了。
季延骁寄来的，她不会退回去。
就放着吧，说不定哪天能用上。
除了季延骁来过一次，就没别的事了。
叶素华的生活恢复了正常。
她除了上课，就是看书，偶尔跟着顾平瑛回家吃饭。
她给福利院寄去的照片，也收到了回信，是福利院的孩子们写的，有些孩子写字还不熟练。
看着这些信，她忍不住眼眶湿润。
然后她小心翼翼地把这些信都收好了。
给季家夫妇的信，几天后也收到了回信。
“素华，我们都知道了，你放心，我们会照顾好自己的，但你也要注意身体，读书不要太拼命，我们都相信你能成为一名优秀的人民教师！”
信里都是让她保重身体的话，并没有提到季延骁。
主要是他们还给她寄了钱，信里有句话：“钱不够了，尽管跟我们说，别不好意思，我和你季叔每个月都会给你寄钱。”
叶素华最后也给季家夫妇回了信。
时间过得很快，她的学习也在不断进步。
天气越来越冷，首都下起了大雪。
叶素华晚上学习得太专注，没注意感冒了。
身体昏昏沉沉的，没什么力气，她只能去医院。
顾平瑛这几天不在，家里好像有事。
其他人今天休息，都出去玩了。
叶素华就一个人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，勉强拄着拐杖，一瘸一拐地出门了。
外面雪下得很大，她本来就生病了。
脚一滑，整个人就往前倒。
叶素华毫无预兆地，突然就摔倒在地。
幸运的是，厚厚的雪垫在下面，她并没有受伤，只是那冰冷的雪贴在脸上，让她感到一丝清醒。
她试图站起来，但身体软弱无力。
再加上她的腿脚本就不太灵便，站起来更是难上加难。
叶素华伸出手，想要支撑自己起身，却未能如愿。
她不想白费力气，只能躺在雪地上，思考着其他站起来的方法，或许等自己力气恢复一些再说。
但躺在冰冷的雪地中，只会让她的体温更快流失。
突然，她听到了车辆的声音，她正想呼救，却又突然停住了。
叶素华想要转头看看，却发现因为穿得太多，动作不够灵活。
就在这时，她被人突然抱起。
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叶素华吓了一跳。
但当她看清抱她的人后，心中的紧张感顿时消散，她虚弱地轻声呼唤：“顾大哥……”
顾晟业简短地应了一声。
他原本是在从军区回家的路上，半途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倒在雪中，旁边还放着一根拐杖。
顾晟业立刻想到了顾平瑛的同学，于是停下车来查看，发现那拐杖确实是她的，便下车查看。
他看到叶素华脸色通红，便问道：“你是不是生病了？”
“是的。”
听到这个回答，他明白了她想去的是医院，没想到在路上摔倒了。
顾平瑛这几天回了老家，难怪叶素华身边没有人陪伴。
叶素华感到有些尴尬，身体僵硬，她又开口说：“顾大哥，你还是放我下来吧，被人看到不太好。”
顾晟业没有放下她，而是大步流星地将她放进了车里。
他平静地说：“你现在生病了，一个人走，不知道要走多久才能到医院，或许还没到医院，你就撑不住了。”
叶素华的脸色一变，顾晟业说得没错。
顾晟业看到叶素华被自己的话吓到了，又补充道：“我送你去医院。”
叶素华停顿了一下，然后小声说：“顾大哥，这样太麻烦你了。”
“那你是想在外面等死吗？”
叶素华一时语塞，她确实不想在外面。
顾晟业没有等她再说什么，他捡起地上的拐杖放进车里，然后开车离开了。
在车上。
叶素华安静地坐着，她现在确实需要去医院。
这份人情，她只能欠顾晟业的。
到了医院。
叶素华拄着拐杖，跟在顾晟业身后，他比她更熟悉这里，有他带领，她就不用自己慢慢摸索了。
很快，她就开始输液。
叶素华坐在长椅上，看着站在一旁的顾晟业说：“顾大哥，我现在没事了，你不用在这里陪着我，你去忙你的吧，别因为我耽误了你。”
顾晟业看了一眼输液瓶，说：“那你好好待着。”
说完，他就离开了，他要回家看看顾平瑛回来了没有，如果回来了，就让她来看看叶素华。
顺便等一会儿，让顾平瑛带些姜汤过来，给叶素华暖暖身子。
叶素华看着顾晟业离开后，就靠在椅子上，感到头昏脑胀，眼睛半闭着想要睡去。
但她不能睡，她还得看着输液瓶。
医院里挤满了打针的人，她只能四处张望，以驱散自己的睡意。
突然，一个熟悉的声音叫她的名字：“素华。”
叶素华顺着声音望去，只见季延骁匆匆忙忙地走来。
她一怔，心想：季延骁怎么又在首都现身了？
季延骁是随同战友们一起来的，没想到在医院意外遇见了叶素华。自那日之后，他一直在训练，没法外出。
没想到才两个月不见，叶素华竟然病倒了。
叶素华望着眼前的男子，声音略带嘶哑：“哥，你怎么在这儿？”
季延骁突然想起，写信给叶素华时，并未提及自己来首都的事，于是开口：“我现在已经在首都的部队里了。”
叶素华皱眉：“季叔他们也同意了？”
季延骁在肃北时已是年轻有为的营长，来到首都岂不是要重新开始？无论如何，都不会像在肃北那样。
“嗯。”
季延骁应了一声，接着问：“素华，你怎么没照顾好自己？是感冒了吗？”
叶素华轻轻点头。
季延骁坐在她旁边，柔声说：“你休息一会儿，我看着你。”
叶素华拒绝：“不用了，哥，你忙你的去吧，我能行。”
季延骁凝视着她，眼神深邃，声音带着一丝苦涩：“素华，以前你不是这样，以前你很依赖我，为什么现在就不能再次依赖我。”
“素华，我给你的信，你一定看了吧，你能原谅我吗？”
叶素华与季延骁对视，缓缓说道：“哥，我没生你的气，谈不上什么原谅不原谅，只能说我们有缘无分。”
这话仿佛无形的重担压在季延骁心上，让他有些喘不过气。
“素华……我们不该是这样的。”
叶素华一字一句地说：“哥，你永远是我的哥，这一点不会变。”
季延骁紧抿着嘴唇，不再说话，他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是徒劳，是自己太急了，只能慢慢来。
叶素华见季延骁沉默，以为他会离开。
但他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。
叶素华也没多说什么，季延骁也听不到什么，他愿意留下就留下吧。
两人就这样坐着，谁也不说话。
也不知过了多久。
不远处有人叫季延骁。
季延骁便对叶素华说：“素华，我先离开一下，等我回来。”
叶素华只是说：“哥，那你去忙吧。”
她看着季延骁离去的背影，又抬头看了看吊瓶，还有一瓶就结束了。
叶素华独自一人，困意再次袭来，她咬紧牙关不让自己睡去。
好不容易打完针，要交费时，发现顾晟业已经帮她付过了。
拿着钱，如果顾平瑛回来，她就把钱给顾平瑛，让她转交给顾晟业。
正想着这件事的叶素华，正要离开医院时，迎面遇到了顾晟业。
还没等她开口，顾晟业就说：“我妈让我带你回家，她说你这样，应该吃点东西驱驱寒，不然以后身体会留下病根。”
叶素华有些尴尬地说：“那谢谢婶婶了，我就不过去了。”
顾晟业说：“你不去我不好交代，而且你是顾平瑛的同学，如果她知道了，可能会担心。”
叶素华有些犹豫。
不远处，季延骁送战友回去后，请假赶了过来。
他一来就看到叶素华正在和别的男人交谈。
心里一紧，他快步走过来，正好看到顾晟业。
他直接站在叶素华面前，对顾晟业说：“不用麻烦顾营长，素华，我来照顾就好。”
叶素华没想到季延骁还会来找她。
然而，她瞥了一眼顾晟业，然后说道：“顾大哥，我跟我哥一块儿走就行。”
顾晟业瞅了瞅他们俩，没多言，转身就离开了。
叶素华见他就这么走了，才反应过来，她还没还顾晟业钱呢。
但顾晟业走得飞快，转眼就不见了，她决定下次直接给顾平瑛。
叶素华扭头对季延骁说：“哥，你送我回学校就行。”
季延骁却说：“先去吃饭吧，你打了这么久针，肯定饿了。”
叶素华没多争辩，她确实饥肠辘辘，既然季延骁要请她吃饭，那就去吧，不然他可能会一直跟着。
在车上。
叶素华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窗外的雪景上，一言不发。
车内静悄悄的。
季延骁时不时通过后视镜观察叶素华。
他试图打破沉默：“素华，你在学校过得怎么样？”
叶素华简洁回答：“挺好。”
这之后，又是一片沉默，仿佛刚才没人说过话。
季延骁还想和叶素华聊几句，又问：“你现在感觉如何？”
叶素华依旧简短回答：“挺好。”
她没多说什么，因为她实在不知道还能聊什么，她和季延骁之间似乎已经没什么话题，也不再关心他的生活。
季延骁也感觉到叶素华并不想搭理他，便识趣地闭上了嘴。
他们到了国营饭店。
饭桌上。
叶素华低头吃饭，没多说什么。
季延骁也没说话，只是默默地给叶素华夹菜，静静地看着她吃。
等叶素华吃完，他就送她回学校。
车停在学校门口，叶素华正要下车，季延骁突然叫住她：“素华。”
叶素华回头问：“哥，还有啥事？”
季延骁只是微笑着说：“在学校也要注意安全，再见。”
叶素华应了一声：“嗯。”
她并没有把季延骁的话放在心上，回到宿舍后，直接倒在床上就睡着了，她本来就不舒服，吃了药后很快就进入了梦乡。
顾平瑛回到学校后，第一件事就是担心地检查叶素华，看她没什么不舒服的样子。
她松了口气，然后开始教训：“素华，你这病肯定是晚上看书惹的祸，大晚上的不注意保暖，你就是自找的！”
叶素华摸了摸鼻子，顾平瑛说得没错。
等顾平瑛说完，她又叹了口气：“下次要注意了，不，没有下次了。”
叶素华点头：“嗯，我记住了，小秋她们也提醒过我。”
那天她回来后，一觉醒来，其他人回来就问她是不是病了，她承认后，又被说了一通。
现在又挨了一顿说。
心里却感到温暖，大家都在关心她。
叶素华把钱给了顾平瑛，让她转交给顾晟业。
但顾平瑛没接，只是说：“我哥他不差钱，而且给他，他也不会要的，你还是自己留着吧。”
叶素华最后也没能把那钱还出去，想着下次见到顾晟业时亲自给他。
但新年快到了，学习也忙，虽然她跟着顾平瑛去了顾家几次，却没见到顾晟业，钱还是没能还回去。
到了学校放假的时候。
大家都忙着收拾行李准备回家过年。
叶素华也在收拾，但她不急，她回家就直接回水岗村，回去看看父母。
于是第二天。
她一大早就去了火车站买票。
火车站里人山人海。
叶素华都不知道该往哪儿走，拄着拐杖，好不容易找到了排队的地方。
但队伍排得很长。
她站得脚都疼了，好不容易轮到她，她掏出钱，正要买票。
突然一个人冲过来，抢走了她手里的钱！
叶素华的眼珠子一瞪，她扯着嗓子大喊：“小偷！快抓住那个小偷！”
她不顾自己行动不便，拄着拐杖，一瘸一拐地试图追上去。
但力量对比太悬殊，她根本没法追上。
反而在追赶中，叶素华不小心扭伤了脚，整个人摔倒在地。
她心中一沉，意识到钱是追不回来了，她紧握双手，心中满是不甘，她的钱……
叶素华强忍脚腕的疼痛，站起身来，眼神中透露出失落，她以为一切都结束了，钱也拿不回来了。然而，就在这时，几位大叔突然出现，将小偷擒获并带回。
他们把钱还给了叶素华，并提醒她：“下次拿钱时，记得留意周围环境。”
叶素华接过钱，认真地点头：“好的，我记住了，非常感谢。”
她买完票后，就拄着拐杖，忍着疼痛走出了火车站。
外面的雪突然下得很大，她拿着拐杖，不知该如何前行，只能等待雪势减弱后再离开。
叶素华找了一个角落等待，她直接坐在地上，因为脚扭伤了，根本无法站立。
冬日的寒风凛冽，尽管叶素华找到了一个几乎避风的角落，但仍感到寒冷。
她蜷缩成一团，脚上的扭伤痛得厉害，她忍不住眼眶泛红。
原本以为买火车票会很快，没想到却遭遇了抢劫，幸好有好心人伸出援手。
否则，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。
叶素华看到外面的雪小了一些，便拿起拐杖站起身。
然后，她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。
现在雪小了，她决定先走着，毕竟雪不可能停下来。
她在路上走得很慢，脚痛让她步履艰难，也不知道走了多久，只是感觉走得很慢。
叶素华深吸一口气，身体似乎已经没有力气，整个人似乎都被疼痛包围，注意力全在脚上。
她直接在路边坐了下来，她已经无法再去找地方休息了，在这种大雪天，几乎没人出门，她只能坐在地上。
叶素华轻轻动了动脚，只是轻微一动就痛得厉害，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。
她伸手一碰，感觉到脚腕已经肿胀，看来她得去医院了。
但她现在走路都有些困难。
今天真是倒霉透顶，什么倒霉事都被她碰上了。
叶素华听到不远处有汽车的声音，有人在靠近吗？
她听着声音，看着一辆吉普车驶来。
叶素华看着车，觉得有些眼熟。
她还在想在哪里见过这辆车。
车在路边停下，顾晟业从车上下来。
他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再次遇到叶素华。
这小姑娘看起来真是惨。
叶素华没想到会是顾晟业，难怪她觉得车眼熟，原来是他。
她有点尴尬：“顾大哥。”
顾晟业看了看叶素华，问道：“扭到脚了？”
叶素华点点头。
然后，她就坐上了顾晟业的车，前往医院。
医生看着她的脚，让她紧张起来，她的脚上满是伤疤。
虽然她的右脚是好的，但上面也有疤，她担心别人会觉得恶心。
医生面无表情，只是帮她把脚扭正，又开了跌打酒。
不过，当叶素华准备离开时，医生说了一句：“你这腿，相信将来有了技术，会好起来的。”
叶素华心中一暖，对医生说了声：“谢谢您。”
出来后，叶素华也向顾晟业道谢。
她还想还之前的钱给顾晟业。
顾晟业没接，看着叶素华说：“就当我做了件好事。”
“毕竟看你比我更需要钱。”
叶素华听了这话，忍不住笑了笑，最后也没能还成。
顾晟业送她回到了学校。
叶素华回去后，随便收拾了一下东西，第二天就踏上了回家的火车。
下了火车后，她坐村民的牛车回到了水岗村。
“谢谢。”
叶素华也给了那人一毛钱。
“素华，我不能要这个，你自己留着吧。”
“李伯，您就收下吧。”
她硬是塞给了李伯，李伯只好收下了。
叶素华慢慢地走回家，推开门，家里脏得厉害。
她放下手提包和拐杖，开始在家里打扫。
这一打扫就到了第二天。
中午的时候，叶素华请人买了一些米、油和菜。
正准备回家时，村里的人在路边对她说：“素华，你对象来了！”
叶素华一脸茫然，对旁人说：“我单身呢。”
“不会吧，你以前每次来都带着那个小伙子，他来了还亲口说你俩挺配的，大伙儿可都听见了。”
叶素华脑袋嗡嗡响，季延骁怎么会出现？
她深呼吸，解释道：“他不可能是我男朋友，大家别乱猜了。”
“哎呀，这次不一样，那小伙子亲口说的，我看他对你是有意思的，素华，你可得把握住，这小伙子看起来不一般。”
另一个人也附和：“对啊，希望今年咱们都能喝上你们的喜酒。”
叶素华无奈，觉得解释再多也没用，随便应付几句，就拿着东西回家了。
她买的米和油都是半斤，再加上蔬菜，不算重，很快就到家了。
刚到家门口，就看到季延骁的车停在那儿。
她走进去，看到季延骁站在院子里。
季延骁看到叶素华，见她手里拿着东西，立刻上前帮忙。
叶素华没给他，看着他，问：“哥，你怎么来了？”
季延骁还是从她手上拿走了东西，才回答：“我昨天去找你，学校的人说你们都回家了，我就想着你应该也回来了。”
“快过年了，爸妈都想你了，素华，你什么时候回去看看他们？”
叶素华眼神低垂，她知道她和季延骁的事，不能牵扯到季家父母，他们对自己就像亲生女儿一样，她不能忘恩负义。
“等我看过爸妈后，我会回去看季叔季婶的。”
季延骁听后眼睛一亮，说：“那我这几天就在这里陪你，到时候我们一起回去。”
叶素华直接拒绝：“哥，不用了，你先回去陪季叔季婶吧，毕竟你也半年没见他们了。”
季延骁心里一紧，回头看着她：“爸妈希望我把你安全接回去，如果他们知道我一个人回去，肯定会骂我。”
叶素华没说话，季延骁说的确实有道理，季家父母真的可能会骂他。
季延骁就这样留了下来。
叶素华觉得自己也没办法让他走。
因为不管怎样，季延骁可能都会想办法留下，而季家父母确实是个不错的理由。
季延骁在叶素华面前表现得非常勤快，整理房间，修理家具，做饭，能做的他都做了。
叶素华连插手的机会都没有。
她自己都有点不习惯季延骁这样。
一天下来，叶素华什么也没做，她在家里一动，季延骁就会过来接手。
最后她一个人去村里逛，见到村里的孩子，从口袋里给了他们一颗猪油糖，还教他们写字。
叶素华一下子就成了村里孩子的领头人。
村里的老一辈几乎都是看着叶素华长大的，看到她现在在首都读书，都很欣慰，他们村也出了一个大学生。
第二天一大早。
叶素华就起床了，她打算让村里去集市的人帮她买些纸钱之类的祭拜用品。
回来的时候，季延骁也醒了，而且早饭做到一半了。
吃完早饭，就准备好了贡品。
今天太阳很好，没有下雪，但地上的雪还很厚。
她父母的墓地虽然在山上，但不算太高，上去并不难。
上山的时候，季延骁走在前面，叶素华跟在后面。
但还是不小心滑倒了！
人却没有摔在地上。
季延骁转过身，想要确认叶素华是否紧随其后。
就在这时，他瞧见叶素华差点摔倒，立刻伸出手来稳住了她。
叶素华站稳后，回头望向那条有些倾斜的小路，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，幸好季延骁及时拉住了她，否则摔下去后果不堪设想。
季延骁心中也有些忐忑，每走几步，他都会回头确认叶素华是否还跟在身后。
叶素华却有些不耐烦，催促他：“哥，你能不能走快点？照这个速度，我们半小时都到不了山顶。”
季延骁回头对她说：“我是担心你会摔倒。”
叶素华无奈地回应：“你是不是巴不得我出事？”
“当然不是。”
最终，季延骁加快了步伐。
他们很快便到达了目的地。
季延骁主动清理了墓碑前的积雪。
叶素华则摆放供品，点燃蜡烛，点上香，正准备开始祭拜时，季延骁在一旁请求：“能分我一些吗？”
她瞥了季延骁一眼，最后还是给了他。
接着，两人一同祭拜，鞠躬三次。
季延骁插香时，心中默默向叶家父母道歉：“伯父伯母，是我对不起素华，我以前做了很多错事，让你们担心素华了，真的很抱歉。”
叶素华插完香后，没有多想，只是从口袋里拿出了在首都的照片。
这些都是顾平瑛带她出去玩时，她自己拍的，她本想给顾平瑛钱，但顾平瑛拒绝了，让她感到有些不好意思。
季延骁上完香后，便知趣地走到一旁等待。
叶素华将照片放在墓前：“爸妈，这是首都的景象，你们看看吧。”
她边说边将照片烧了过去。
接着又说：“首都的人们都很友好，学校里的人也很好，我的同学都没有看不起我，他们都帮助我。”
“我还在学校交了一个朋友，叫顾平瑛，她是个很阳光的女孩，和她在一起，总能感到快乐。”
“爸妈，你们不用担心我，这次我真的过得很开心，你们在那边也要过得快乐。”
叶素华眼眶泛红，她在墓前停留了很久，才依依不舍地离开。
“爸妈，再见了。”
下山后，她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。
在水岗村的五天里，叶素华和季延骁回到了军区大院。
刚到季家，叶素华一下车，就看到季家父母在院子里等着。
见到她，季母立刻迎了上来：“素华！”
叶素华愧疚地对季家父母说：“季叔季婶，我没提前告诉你们，让你们担心了，真的很抱歉。”
季母握着她的手，心疼地说：“不怪你，不是你的错，只要你好好的就行。”
旁边的季父也附和道：“是啊，我们心疼你还来不及呢，这都是这小子惹的祸！”
季延骁没有说话。
叶素华看了季延骁一眼，他的表情并没有什么不快，似乎很接受这一切。
然后她就被拉进屋里，开始吃饭。
她和季家父母聊了一些学校的事情。
晚上，叶素华正准备回房间，却被季延骁叫住：“素华，等等。”
她转过身看着季延骁：“哥，怎么了？”
季延骁从口袋里拿出一盒雪花膏：“大冬天的，擦点这个吧。”
叶素华没有接过：“哥，不用了。”
季延骁盯着叶素华，语气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失望：“就一盒雪花膏，你连这个也不愿意收下吗？”
叶素华轻轻摆了摆头，解释道：“不是不愿意，我手头已经有不少了。在学校时，平瑛送了好几盒给我，我自己也用不完，所以你真的没必要再给我。”
季延骁紧握着那盒雪花膏，目光低垂：“是这样啊……”
曾经，无论他送她什么，她都会小心翼翼地珍藏，但现在，连这么小的礼物都送不出去了。
真是讽刺。
叶素华注意到他情绪的变化，便提议：“既然都买了，哥，不如你给季婶吧。”
季延骁轻声应道：“好。”
叶素华转身回到了房间。
房间被季母打扫得一尘不染。
她四处看了看，最后选择在炕上躺下，炕被季父烧得暖暖的。
冬天容易让人犯困，叶素华一躺下不久就进入了梦乡。
第二天，尽管被窝温暖得让人不愿离开，但想到要去福利院看望孩子们，她还是挣扎着起床，洗漱，吃早餐，然后计划去供销社买些糖果和饼干给福利院的孩子们。
叶素华穿着色彩斑斓的棉袄，戴着雷锋帽，拄着拐杖正准备出门。
季母看到她，便问道：“素华，你要出门吗？”
叶素华点头：“是的，想去供销社买点东西，然后去福利院看看孩子们。”
季母似乎还想说些什么。
这时，季延骁从房间里快步走出，主动提出：“我开车送你去，大冬天的，一个人走不方便，而且你买东西也不好拿，我可以帮你。”
叶素华思考了一下，然后感激地说：“那真是太感谢你了。”
季延骁说得对，这些东西她一个人确实不好拿，只能坐车去了。
在车上。
叶素华坐在后座，并没有和季延骁交谈。
两人沉默地到达了供销社。
叶素华买了猪油糖、麦芽糖、鸡蛋糕、绿豆糕等五六种不同的糖果和糕点，买了不少。
这些也算是给福利院孩子们的新年礼物，让他们不用羡慕别人。
季延骁也很有眼力见，帮她把所有东西都搬到了车上。
然后他们前往福利院。
叶素华刚走进福利院，院子里玩雪的孩子们看到她立刻停下手中的游戏，飞快地跑过来。
“叶老师！”
她蹲下身，一一拥抱了每个孩子，杨院长也出来了，看到叶素华，显得有些激动。
杨院长握着她的手说：“素华，你回来了。”
叶素华微笑着回答：“是的，院长，我放假回来看看大家。”
“孩子们都很想你，你能回来看看真是太好了。”
叶素华让季延骁帮忙把买的东西搬下来。
孩子们看到这些吃的，都非常高兴，一个劲地叫着“叶老师”。
杨院长看着孩子们说：“你能回来看看就足够了，何必买这些东西呢。”
“这是给孩子们吃的，毕竟新年要到了，快乐最重要。”
叶素华和杨院长聊着天，而季延骁则陪着孩子们玩耍。
从福利院回来时，已经是下午了。
回到家后。
叶素华认真地对季延骁说：“哥，今天真的谢谢你。”
季延骁看着叶素华，心里有些苦涩：“你以前从没这么客气过。”
叶素华平静地说：“哥，我想通了，我们还是保持点距离好，免得影响你将来找对象。”
季延骁紧抿着嘴唇，深邃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她，认真地说：“可我喜欢的一直是你，一直都是。”
叶素华认真地回答：“哥哥，我之前已经跟你讲明白了。”
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回到了从前。
季延骁心中突然一阵绞痛，他紧紧握住了叶素华的手腕，带着苦涩的语气说：“素华，你这么多年来一直喜欢我，怎么可能说放就放，你在骗我吧……”
明明之前她还那么喜欢我，怎么突然就变了呢。
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。
叶素华直视着季延骁的双眼：“但是哥哥，我也失望了很多年，感情也会慢慢消失，是你亲手破坏的，不是吗？从你把张丽仪带回家的那一刻起，我们的关系就已经结束了。”
季延骁急切地辩解：“张丽仪只是我用来骗你的，我和她之间没有任何关系，我并不喜欢她。”
叶素华深吸一口气，直接揭露真相：“但你们之间已经有了关系，不是吗？我听得清清楚楚。”
季延骁听到这话，有些发愣，“我们之间没有关系，素华，你别被蒙蔽了，张丽仪其实不是个善茬。”
叶素华忍不住笑了，然后挣脱了季延骁的手，平静地说：“你们深夜在同一个房间里，声音那么大，我又不是聋子听不见。”
季延骁愣了一下，脑海中迅速思考，解释道：“那一次她扭伤了腿，我只是帮她上药，我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。”
叶素华看着季延骁脸上的表情非常真诚，似乎并没有说谎。
但对她来说，他是否说谎已经不重要了。
她只是随口应了一声：“嗯。”
原本季延骁以为他和叶素华还能继续谈下去。
但下一刻，叶素华直接说：“哥哥，外面挺冷的，我先回房间了。”
她没有等季延骁回应，就直接回到了房间。
叶素华坐在炕上，深吸了一口气，她没想到有一天季延骁会变成这样，真的有些不适应。
而且似乎无论她说什么不喜欢他的话，季延骁都有些不相信。
她已经非常认真地说过，但结果还是这样。
叶素华觉得以后自己都会懒得再说这些，只要和季延骁保持以前的关系就好了。
她之前或许有些心酸，但现在真的没太在意有什么情绪。
好像没有把季延骁一直放在心上，她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。
还没到除夕，叶素华几乎每天都会去福利院，也教孩子们一些新知识。
而季延骁无论风雨，都会送她去。
叶素华一开始还没习惯，后来慢慢接受了。
杨院长看着他们两人，有一天悄悄地把叶素华拉到角落里，小声问：“素华，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进展了，以前季营长不会像现在这样。”
她喜欢季延骁的事情是众所周知的，现在不喜欢了，但谣言还是没有停止。
叶素华叹了口气，非常认真地说：“院长，我已经不喜欢他了。”
杨院长听后并没有感到惊讶，反而感到欣慰：“这样也好。”
很快，季延骁的行为就在大院里传开了。
很多人都觉得季延骁是不是疯了，竟然真的喜欢上了叶素华。
还有人觉得季延骁是被迫的，否则怎么可能会变成这样。
至于传成什么样，对叶素华来说已经没有影响了，反正过完新年她就要回学校了，又不是一直待在这里。
除夕这天。
叶素华和季家的父母以及季延骁一起包饺子。
包完饺子后，季延骁和季父又开始准备饭菜。
叶素华本来也想帮忙，但他们都不让她动手。
季母就拉着她去吃点心。
跨年夜，零点。
季延骁递给她一个大红包：“素华，新年快乐。”
叶素华接过礼物，乐呵呵地对哥哥说：“新年好！”
季延骁瞧见她的笑容，心弦一动，脸上也露出了笑意。
然而，他们俩却默契地没有开口。
不久，季家父母也递给叶素华一个红包。
叶素华滔滔不绝地送上了一大串祝福，逗得季家父母笑开了花。
新年期间，叶素华被季家父母喂得感觉自己都圆润了不少。
到了离别的日子。
叶素华去了趟福利院，叮嘱孩子们要努力学习，承诺不久后会再来看望。
告别季家父母后，她便与季延骁一同出发。
季延骁也要回京城，季家父母便提议他们俩同行，有个伴。
叶素华没多说什么，只是同意了同行。
两人一同登上了火车。
叶素华拄着拐杖走在前面，季延骁则提着大包小包跟在后面，季家父母为他们准备的行李十分周到，季延骁背着大包，手里还拎着两个行李袋。
叶素华本不想让季延骁拿行李，但季延骁抢先一步，没给她机会。
既然他坚持，那就让他拿吧。
叶素华率先找到了他们的座位。
却发现有人占了座。
她平静地说：“大叔，这是我们的座位，您的座位号应该不在这里。”
那中年男子见她腿脚不便，竟理直气壮地说：“我的座位就在这里，是你瞎了眼吧。”
叶素华已经仔细核对过座位号三遍，不可能弄错。
“没错，这就是我的座位。”
中年男子却一声不吭，摆出一副大爷的姿态，赖在座位上不走。
叶素华真是气不打一处来，怎么会有这么不讲理的人。
季延骁穿过人群，看到叶素华还站着，旁边有个中年男子占着座位，眉头紧锁：“出什么事了？”
叶素华一见季延骁来了，便说：“他占了我们的座位。”
中年男子一见季延骁身材魁梧，立刻怂了，站起身来说：“是我弄错了，我现在就走。”
季延骁的目光一直紧盯着那中年男子。
那中年男子走得飞快。
叶素华没想到新年过后，火车上这么混乱。
幸好有季延骁同行，否则她一个人还真没法和一个男子争辩。
她坐在靠窗的位置，季延骁则坐在她旁边。
两人坐下后，便沉默不语。
火车的轰鸣声持续不断。
抵达京城后，季延骁送叶素华回到学校，然后才离开。
叶素华是最早返校的学生之一，她回到宿舍时，里面空无一人。
离正式开学还有三天，大家可能都会在最后一天才来。
她这么早回来，是为了看书，还有就是在季家总是被季延骁缠着，到了学校就不会了。
然而，就在开学前两天，顾平瑛竟然来到了学校。
叶素华见到他，有些惊讶：“平瑛，你怎么来学校这么早？”
“素华，我是特意来找你的。”
叶素华疑惑地问：“找我？”
顾平瑛点头说：“对，我想着你应该回来了，就过来看看，我一个人过来太无聊了。”
叶素华忍不住笑道：“家里不是有叔叔阿姨吗？”
顾平瑛嘟囔着：“他们有什么好玩的。”
“那还有顾大哥。”
一听到顾晟业的名字，顾平瑛身体都抖了一下：“他？我害怕。”
叶素华听了，有些困惑：“他不是你哥哥吗？”
顾平瑛搂着她的手说：“我从小就怕他，可能是他身上的气息太吓人了，我现在还是不习惯，素华，你不觉得吗？”
叶素华仔细想了想，回答说：“不觉得，顾大哥人很好，帮过我两次。”
“两次？”
顾平瑛立刻抓住了重点：“你是不是又受伤了？”
叶素华想敷衍过去，但顾平瑛怎么可能让她不说。
最后，她只好说出了过年前的事情。
然后，她又被顾平瑛教训了一番。
叶素华被顾平瑛拉回顾家。
到了顾家。
她急着上厕所，匆匆忙忙地就去了。
没注意看门，随手一推。
刹那间，叶素华愣住了。
叶素华立刻合上了双眼，面颊泛起红晕，嘴里嘟囔着：“那个，顾大哥，真不好意思！”
她迅速转过身，像是逃命似的跑开了。
顾晟业的目光追随着那匆忙离去的身影，眉梢轻轻挑了挑，然后迅速穿好了衣裳。
叶素华一到了外面，深呼吸一口气，这才慢慢回过神来。
连尿意都不像之前那么急迫了。
怎么就没留意到呢。
顾晟业应该不会把这事说出去吧？
他应该不是那种人，只是没想到他身上有那么多伤疤，确实让人心惊。
叶素华摇了摇头，让自己别想太多，便急忙去解决了生理需求。
等她回来时，看到顾晟业，她本能地躲到了顾平瑛的身后。
顾平瑛看了看自己的哥哥，又看了看叶素华，轻声问道：“素华，我哥对你做了什么，别怕，告诉我，我这就告诉爸妈。”
叶素华握着顾平瑛的手，轻轻摇了摇头：“没有，顾大哥没欺负我。”
顾平瑛看着她：“真的吗？”
叶素华认真地回答：“嗯。”其实是她占了别人的便宜，看样子顾晟业没说出去，那这事就这么算了。
接下来的两天，她被顾平瑛和顾家夫妇留在家里住了两天。
只是她看到顾晟业时，还是有些尴尬。
但顾晟业似乎没什么反应。
这让她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太敏感了。
她最终也调整了心态。
这两天顾平瑛带她出去玩，还带她看了电影。
正式开学时，学校还有表演。
叶素华和宿舍的伙伴们一起去凑了热闹。
从那天起，学习生活又恢复了正常。
大雪天渐渐少了。
雪也融化了，本以为会是晴空万里。
但到了三月份，就一直下雨。
顾平瑛看着自己的衣服，叹了口气：“这衣服我晒了这么多天还在滴水。”
叶素华透过窗户看向外面，还是细雨绵绵：“没办法，这雨一直下，没有太阳，衣服怎么都不会干。”
她现在换洗的衣服也不多了，虽然她一件可以穿好几天，但这雨从三月初到现在就没停过，衣服都不够换了。
顾平瑛坐在床上：“明天就是周末了，还是回去拿几件衣服吧。”
她接着问：“素华，你还有衣服吗？”
叶素华想了想：“还有两件吧。”
顾平瑛站了起来：“那明天你跟我回家吧，我家衣服多，你看看有没有你能穿的。”
叶素华不好意思地推辞：“就不用了吧。”
“别不好意思，那些衣服留着也没用，而且这雨一直下，你都没衣服换了。”
叶素华还想说些什么，但顾平瑛直接打断：“好了，就这么定了！”
第二天。
她就被顾平瑛拉到了顾家。
顾平瑛拿出了一大堆衣服，非要叶素华试一试。
叶素华看着她找出来的衣服，叹了口气：“这些我好像都穿不进去。”
实在是太小了。
顾平瑛看了看叶素华又看了看自己，也深深叹了口气：“我找几件宽松的。”
最后在一大堆的衣服里挑出了三件，其他的都没用。
外面的雨突然下得很大。
叶素华有预感，觉得这次的雨至少会下到四月左右，便对顾平瑛说：“平瑛，我们去供销社买几件衣服吧。”
她身上有钱，季家夫妇每个月都给她寄钱，季延骁也是，她都没用，用的都是之前在福利院挣的钱。
在学校里她除了吃饭，几乎没怎么花钱，有时候跟顾平瑛出来，自己付钱的次数还是自己坚持付才付出来的。
顾平瑛点头：“好，等雨小些我们就去。”
她们在家等着，这时候顾晟业回来了。
知道她们要去供销社，他就开车送她们去。
到了供销社。
叶素华刚下车，迎面就遇到了季延骁。
季延骁眉头一皱，就走了过来。
叶素华先叫了一声：“哥。”
季延骁瞥了一眼驾驶座上的顾晟业，目光又落在了一同下车的顾平瑛身上。
他的脸色似乎有所缓和，轻声对叶素华说：“我本打算给你添置几件新衣。”
叶素华稍作停顿，然后回答：“哥，真的不用，我自己搞定就行。”
季延骁直截了当地说：“前几天爸妈还给我打电话，要是他们知道我没把你照顾好，我可怎么交代？”
他又搬出了季家的父母。
若非如此，他还真不知道如何让叶素华接受他的好意。
叶素华已经不再像过去那样依赖他了。
想到这一点，他心中不禁一阵绞痛。
叶素华没有再说话，她前几天也收到了季家父母的信，所以季延骁完全抓住了她的软肋。
最终，她只能随季延骁一起行动。
当然，顾平瑛也加入了他们。
顾晟业看着他们离开，便驾车离去。
顾平瑛见哥哥开车走了，气得直跺脚：“他这是干嘛去了！我们待会儿怎么回家？”
叶素华轻轻拉了拉顾平瑛，忍不住笑道：“我们能回去的，别担心。”
顾晟业走了，不是还有季延骁在嘛。
她甚至怀疑顾晟业之所以离开，是因为他看到季延骁在场，所以他一点也不担心他们会回不了家。
顾平瑛回过神来，看了一眼季延骁，立刻明白了，还有一个人在这里。
但她对季延骁一直没什么好感，因为叶素华之前跟她说的事，还有季延骁对叶素华的态度，总让她觉得有些不自在。
但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，反正就是不喜欢。
叶素华本打算只买两件衣服。
结果季延骁给她买了五件，还额外买了两双鞋。
她本想阻止，但季延骁说：“最近总是下雨，多买点才有得换，多买几件没什么大不了的。”
说完，他就自顾自地买了。
叶素华知道再说什么也没用，最后只能任由季延骁购买。
回到学校后。
顾平瑛小声对叶素华说：“素华，如果我说你哥的坏话，你会生气吗？”
叶素华看着她，有些困惑：“他怎么了？”
顾平瑛拉着她的手说：“那你先说你会不会生气，如果你接受不了，我就不说了。”
叶素华被逗笑了：“说吧，我不会生气的。”
季延骁被说也是他自找的。
顾平瑛直接就是一通抱怨：“我总觉得你哥看你的眼神怪怪的，我很不喜欢他那样看你，他那眼神就像我爸看我妈一样，他怎么能那样看你呢。”
叶素华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。
顾平瑛见她没说话，以为她生气了，赶紧说：“素华，你别往心里去，我瞎说的。”
叶素华轻轻摇头：“我没生气，你可以说，没关系。”
季延骁的行为，她不想说，就像顾平瑛一样，大家都看得出来，所以她没必要再隐瞒。
她现在觉得没什么不能说的。
顾平瑛本来不想说，突然又想起了什么，小声地说：“他不会是喜欢你吧？”
她说完又有些后悔，这是私事，她怎么能问出口呢。
叶素华没有隐瞒，把自己和季延骁以前的事都说了出来。
顾平瑛听完后站在原地。
叶素华见她不说话，就问：“平瑛，你没事吧？”
顾平瑛摇了摇头：“没事，我缓缓。”
过了一会儿，她接受了这个事实。
只是没想到会是这样。
这场雨停了，已经是四月了。
叶素华买了去水岗村的火车票，准备回家祭拜。
这次季延骁没有来找她，但听顾平瑛说，顾晟业这个月也没回家。
那他们可能有事。
毕竟季延骁之前在医院和顾晟业说话的样子，像是认识，他们可能是一起的。
所以她要回来的时候，季家父母还给她写了信，让季延骁和她一起去。
她后来回信说季延骁很忙，她一个人可以。
季家父母就提醒她注意安全。
这次买票上车都很正常，没遇到什么麻烦。
叶素华本以为自己能顺利回家。
但火车行驶到半路突然停了下来。
车厢内突然变得喧哗起来。
叶素华的目光投向窗外，只见杂草丛生的道路旁，一眼望去空无一物。
这时，列车员走了出来，说道：“我们遇到了一些小问题，但请大家保持冷静。我们已经在努力修理了，相信很快就能重新上路。”
然而，过了很长时间，火车依旧没有启动的迹象。
一些乘客开始焦躁不安，不断催促列车员给个明确的答复。
叶素华则镇定地坐在座位上，自顾自地拿出一本书阅读起来，她知道焦急无济于事，只能耐心等待火车修好。
车厢里这么多人，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。
正如她所预料的，不久后火车便启动了。
“哐当哐当——”
叶素华合上了书，但心中突然涌起一股不安，总觉得这火车的声音和以往有所不同。
她感到有些奇怪，但具体哪里不对劲，她又说不上来。
叶素华望着窗外，不知不觉中感到困意袭来。
她闭上眼睛，小憩了一会儿。
尽管如此，她的神经仍然紧绷着，并未完全入睡。
突然，一声巨响打破了宁静。
车厢内瞬间变得天翻地覆。
叶素华猛地清醒过来，双手紧紧抓住扶手。
剧烈的撞击。
火车直接从轨道上坠落到地面。
巨大的冲击力让所有人都陷入了昏迷。
不知过了多久。
外面的天空渐渐变暗。
叶素华的手指微微动了动，剧烈的疼痛让她彻底清醒过来。
她感到全身上下都疼痛难忍。
她检查了一下，发现自己身上都是被玻璃划伤的伤口，但幸运的是，没有致命的伤害。她环顾了一下车厢里的人，发现有人开始苏醒过来。
但有些年长的人，没能挺过来。
许多人设法逃了出去。
叶素华也想离开，却发现自己的左脚被卡住了。
她用力地拔，却怎么也拔不出来。
而且，脚上的疼痛越来越剧烈，她疼得眼泪汪汪，不敢再用力。
她努力弯下腰，伸手，终于弄开了卡住左脚的障碍物。
似乎是几块铁片，她用力地拿起来，脚也用力抽出。
完成这一切后，她感到有些气喘吁吁，可能是因为被压得难受，让她失去了一些力气。
叶素华也爬了出来。
外面已经聚集了很多人，有受伤奄奄一息的，也有完好无损的。
叶素华的脚疼得厉害，她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。她的衣服裤子都破烂不堪，她坐在靠窗的位置，而且还是被甩到这一边，伤势自然更为严重。
但她也感到后怕，因为她发现这一排的人几乎都一动不动，似乎已经没有了呼吸。她刚才不敢动弹，只想着爬出来，现在才稍微放心。
她这次也算是命大，逃过一劫。
只是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？
会不会有人来救援。
天色完全暗了下来，他们被困在深山里，四月份的天气也冷得刺骨。
叶素华身上有伤，脚也疼，这寒冷让她的疼痛更加剧烈。
许多人又爬回车厢里去拿衣服，有些胆大的人直接在里面躲了起来。
趁着天还没完全黑，叶素华也进去拿自己的行李包。
叶素华费了好大劲才进去，就听到了孩子的哭声，看到一个小女孩被人压着，嘴里还叫着“妈妈”。
她拿到自己的行李包后，就顺着声音走了过去。
叶素华碰了碰压在小女孩身上的人，已经没有了气息。
她费尽力气将人掰开，将小女孩拉了起来：“我带你出去。”
小女孩看着刚刚她掰开的女人：“妈妈……”
她哭得很大声。
叶素华心软了，不顾身上的疼痛，将小女孩抱了起来，艰难地从里面走了出来。
幸好旁边有人帮忙。
叶素华找了个地方，从身上拿出一块糖给了小女孩。
这引起了一个小男孩的注意，他长得也很小，眼睛通红，显然也哭过。
她招手让小男孩过来：“只有你一个人了吗？”
小男孩点了点头，但下一秒又哭了出来。
叶素华见状，也把糖给了他。
没过一会儿，她身边就聚集了三四个孩子。
这些孩子都是这场灾难中的孤儿。
叶素华带着他们，还给他们讲了故事。
他们逐渐依赖她，在这里度过了两天。
有些人不敢等待，选择离开。
天亮的时候，已经有一半的人离开了。
叶素华环顾四周，那些身强力壮的早已离开，只剩下些老弱病残的留守此地。
她的目光落在身旁的四个小孩身上，眼神微微低垂。
她多么希望有人能快点来救援，否则他们可能都会命丧于此。
她昨天找到的食物越来越少，很多都被那些身强力壮的人抢走了。
叶素华把食物分给了孩子们，她可以不吃，但孩子们饿得快，必须得吃。
太阳一升起，她看了看自己肿得不成样子的左腿，拄着拐杖缓缓站了起来。
旁边的小男孩问：“姐姐，你要去哪里？”
“我去看看附近，你作为大哥哥，要照顾好大家，知道吗？”
“好的。”
叶素华摸了摸小男孩的头，然后一瘸一拐地去四周查看。
没走几步，疼痛就让她冒出了冷汗。
但她还是强忍着疼痛，想要看看附近有没有什么可以吃的东西。
转了一圈，什么也没发现。
她叹了口气，回到了原地。
她希望今晚有人来救他们，否则明天，她也只能带着孩子们离开，因为留在这里只能等死。
但是，没有等到救援，却等来了一场大雨。
下午，突然刮起了大风。
不一会儿，大雨倾盆而下。
叶素华本想带孩子们去车厢里躲雨，但那里的味道实在太刺鼻。
再加上雨水冲刷下来，都是血红色。
她的身体也有些支撑不住了。
叶素华看着天空中的大雨，将孩子们紧紧护在怀中。
他们不会真的要死在这里吧？
她隐约听到了汽车的声音。
叶素华顺着声音看去，在不远处看到了车灯。
她欣喜若狂，终于有人来救他们了。
在场的所有人都兴奋不已。
叶素华看着人走近，看到了熟悉的面孔：“顾大哥……”
顾晟业眉头微微一挑，他接到任务时，看到名单上有叶素华的名字，还在想会不会是同名同姓的人。
没想到真的是她。
他看到叶素华护着四个孩子，连忙叫人过来，把他们带走。
叶素华站起来时，脚一滑差点摔倒。
幸好顾晟业眼疾手快扶住了她。
他对身后的人说：“拿担架。”
这时，又一批人过来了。
季延骁急匆匆地下了车，他和顾晟业接到这个任务时，不用看名单，按照时间推算，他就知道叶素华在这列火车上。
他出发时，心里一直悬着，不敢多想，要是叶素华出事了怎么办？
季延骁下了车，目光扫过四周，发现大部分人都被救了，但他没看到叶素华，心里有些慌。
他往前走了几步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，快速跑了过去。
看清对方的脸后，松了口气，还好，没事。
叶素华也有些惊讶季延骁竟然也来了。
季延骁急切地问：“素华，你没事吧？”
“还好，没什么事。”
担架来了之后，季延骁就让叶素华快上去，然后去医院。
叶素华被抬走了，孩子们也跟着。
到了最近的医院。
叶素华再也撑不住了，直接昏了过去。
等她再次醒来时，已经在病房里了。
她微微动了动头，看了看四周，都是遇险的人，只是没看到那四个孩子，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。
叶素华想起床，但身体酸痛得根本起不来。
她只能这样睡去。
到了中午，叶素华见到了季延骁。
季延骁手里拿着吃的进来，看到她醒了，急切地问：“素华，你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？”
叶素华声音有些沙哑：“还好，就是有点疼。”
季延骁立刻给她倒了一杯温水。
叶素华喝了之后，喉咙舒服多了。
季延骁给她打开了饭盒：“吃点东西吧，都是你爱吃的。”
叶素华靠在病床上，开始吃东西。
吃到一半，她问：“哥，我之前带着的四个孩子现在怎么样了？”
“这我不知道，安排人的事是顾晟业负责的。”
叶素华目光落在季延骁身上，轻声说：“哥，能帮我问问顾大哥吗？”
季延骁剥橘子的动作停了停，应了一声：“好的。”
“谢谢你，哥。”
季延骁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，语气带着一丝苦涩：“素华，我不是说过嘛，跟我不用这么客气。”
他不喜欢她这样跟他说话。
叶素华只是微笑着看着季延骁，没有再多说什么。
晚上，季延骁来了，告诉她：“那四个孩子，有两个家里有人，已经送回家了，另外两个去了福利院，现在都挺好的。”
“顾晟业还让我转告你，孩子们都很惦记你，希望你快点康复。”
听到这些，叶素华心里暖洋洋的，觉得这些孩子都很懂事。
“他们没事就好。”
这几天她一直在医院，脚肿得厉害，得先消肿才能好。
学校那边，季延骁已经帮她请了假。
没想到季家夫妇突然来访。
季母看到她躺在床上，瘦了不少，心疼得不得了：“素华，你怎么会遇到这种事呢。”
叶素华笑着拉住季母的手：“季婶，我这不是好好的嘛，放心，检查过了，都是小伤，养几天就好了。”
季母听了她的话，更是心疼。
接下来的几天，季家夫妇就住在附近，季母每天都给她煮很多补汤。
没几天，叶素华就恢复了。
她也能下地走路了。
最后和季家夫妇一起吃了顿饭，就和季延骁一起回了首都。
她的课程落下了不少，得赶紧补回来。
顾平瑛他们给她看了笔记，她不懂的地方，他们都会耐心讲解。
叶素华聪明，很快就听懂了，学习进度也跟上了。
这个学期转眼就过去了。
放假时，叶素华回家看望了父母，最后回到了福利院教孩子们。
临走时，杨院长硬要给她钱。
叶素华拒绝了：“我是自愿来教孩子们的，不需要钱，院长你就收着吧，给孩子们买点衣服，如果你非要给我，那我下次就不来了。”
杨院长听了，只好把钱收了回去。
又是新的学期。
叶素华在学校的表现得到了老师的认可，很多老师都很欣赏她。
季延骁一有时间就来找她，有时带她去吃饭，有时带她去玩。
叶素华心里渐渐把季延骁当成了哥哥。
但季延骁并没有放弃，他相信总有一天会有机会。
这两年个体经营兴起，首都越来越热闹。
季延骁带她去的地方也越来越多，给她买各种礼物。
今天叶素华跟着老师去了希望小学，里面的孩子们她看着都很喜欢。
和孩子们玩了一会儿，才跟着老师离开。
老师看着她，笑着说：“我看你还真的很适合当老师，这些孩子你都能管好，而且他们都很喜欢你。”
“等毕业后，你打算去哪里工作？”
叶素华想都没想就说：“我没想过，我觉得去哪里都可以，只要我能教书育人。”
“那到时候再说吧。”
1983年11月10日。
今天是叶素华的生日，上一次生日她没庆祝，因为她自己都忘了。
而季延骁那时还在部队，没办法给她庆祝，后来给她补了礼物。
季延骁今天有时间，就来找她了。
叶素华和季延骁一起吃了饭。
饭桌上。
季延骁把礼物递给叶素华。
她接过后，没打开，对季延骁说：“谢谢。”
吃完饭，季延骁送她回学校。
叶素华要进学校的时候，季延骁叫住了她。
“素华。”
叶素华回头，看着季延骁：“哥，怎么了？”
季延骁笑着说：“生日快乐。”
他会一直等下去的。
叶素华微微一笑，默默地走进了校园。
她明白，季延骁并未放弃。
可能再过几年，他就会像自己一样选择放弃。
时光飞逝，转眼又是新的一年。
叶素华现在变得更加自信，不再过分关注自己的腿脚问题，她甚至去医院进行了检查，正如之前那位医生所说，她有可能恢复。
当然，这不会是现在的事，只要国家继续发展，医疗领域一定会有人掌握这样的技术。
在新年来临之前，她还是回到了水岗村进行祭拜。
回来时，村里的人都告诉她，她去年回来几次，激发了村里孩子们的读书热情，大家都愿意不惜一切代价送孩子去学校。
在他们水岗村，很少有重男轻女的观念，所以女孩子上学的也很多。
叶素华听到这些，感到非常高兴。
祭拜结束后，她回到了季家，也去了福利院。
回到学校后，顾平瑛又把她拉到了顾家住了两天。
顾家夫妇早就把叶素华当作自己的干女儿。
叶素华在顾家也感到非常开心，自从来到首都后，她遇到的都是善良的人，她觉得这是父母在天之灵的庇佑。
晚上九点钟。
叶素华起床上厕所，当她走出房门，经过大厅时，看到顾晟业光着上身，背后有伤，似乎正要上药。
她本想转身装作没看见。
但顾晟业转头的速度更快，她立刻就被发现了。
叶素华感到有些尴尬，一时语塞，然后脱口而出：“顾大哥，你是不是自己上不了药，要不我帮你？”
话一出口，她就有点后悔。
顾晟业倒是没推辞：“那就麻烦你了。”
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，叶素华只能硬着头皮上。
她走过去，清晰地看到顾晟业裸露的身体，脸颊不禁泛起红晕，她从小到大也没见过谁光着上身，第一次见到的还是去年的顾晟业。
今年又见到了顾晟业，还真是巧。
顾晟业看了叶素华一眼，说道：“算了，还是我自己来吧。”
叶素华本想离开，但看到他的背已经流血，她咬着牙说：“我帮你。”
然后她小心翼翼地给顾晟业处理伤口，最后上药，包扎好。
顾晟业看到叶素华既害羞又认真地给他包扎，觉得有些好笑。
“顾大哥，包扎好了，我先走了。”
叶素华说完，就迅速离开了。
随着天气逐渐变暖。
到了六月份，太阳变得越来越炽热。
今天，顾平瑛从外面回到宿舍，脸上带着迷茫。
叶素华放下手中的书，问道：“平瑛，怎么了？”
顾平瑛皱着眉头说：“刚才我哥来说，明天是休息日，他希望你能帮个忙。”
叶素华一愣，问道：“什么忙？”
她能帮顾晟业什么忙？
顾平瑛摇了摇头：“不清楚，我哥就在外面，他让我带你出去。”
叶素华带着疑惑来到了学校门口。
她看着顾晟业说：“顾大哥，你找我有事？”
“嗯……我们找个地方聊聊。”
叶素华点头：“好。”
然后她上了车，顾晟业就对顾平瑛说：“你不用去了。”
顾平瑛看着自己的哥哥，疑惑地问：“为什么？”
“你帮不上忙，我一会儿就把人送回来。”
顾平瑛也没多问，就看着车开走了，她相信她哥不会对叶素华怎么样。
在一家饭店里。
顾晟业直接进入了正题：“我希望你假装是我的女朋友，我领导一直想给我介绍对象，我拒绝了，但还是没用，所以只好找你帮忙了。”
叶素华问道：“怎么帮？”
“其实就是给我一张你的照片，我回去交差，如果还不信，可能就要一起吃顿饭，但我尽量让事情简单化。”
叶素华同意了。
但这件事过去三天后，季延骁突然找来了。
季延骁一脸痛苦地看着叶素华，喉咙哽咽。
好不容易挤出一句话：“素华，你和顾晟业在一起了吗？”
叶素华刚听到这话，还没回过神来。
她想了想，回了句：“哥，这是我自个儿的事。”
她可不想自己跟季延骁一说，他就把事情捅出去，要是那样顾晟业的计划泡汤了，那可就糟了。
季延骁眼睛红红的，盯着叶素华问：“为啥？”
叶素华没吭声。
就在这时，一辆吉普车开了过来。
顾晟业从车里下来，瞅了瞅他们俩，眉头一皱，然后走了过去。
“你有啥问题可以直接问我，别为难她。”
季延骁一转身就看到顾晟业，脸上怒气冲冲，拳头握得紧紧的。
他真想把顾晟业揍一顿，但他的理智告诉他不能这么做。
顾晟业直接就说了他找叶素华帮忙的事。
他看得出来，季延骁和叶素华之间有点什么，当然叶素华对季延骁似乎没什么，但季延骁就不同了。
所以这种事还是说清楚好。
虽然他对叶素华还是有点好感，但他现在作为一个旁观者，也不好插手他们之间的事。
季延骁听着顾晟业的话，但怎么看也看不出顾晟业对叶素华有兴趣。
要不然为啥找叶素华帮这个忙。
最后这事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去了。
叶素华还特意去找顾晟业道歉。
顾晟业觉得她太善良了，明明是自己给她添麻烦，她反倒给自己道歉。
后来在部队里，季延骁对顾晟业越来越不满。
两人不知不觉就成了对手。
一年又一年。
今天是叶素华毕业的日子。
季家父母特意来首都看叶素华。
然后一起去饭店吃饭。
因为工作还没分配，所以叶素华和季家父母一起回了季家。
没过几天季延骁也休假回来了。
他一直跟在叶素华后面，但叶素华还是没什么反应。
这几年里，他们都看在眼里，叶素华是真的不喜欢季延骁了。
他们也跟季延骁说过，但季延骁就是听不进去。
季家父母也没多说什么，这都是他自己造的孽，所有的后果他自己承担。
上面工作分配下来了，叶素华留在了首都的一所小学教书。
工作第一天，季延骁特意过来送她去学校。
到了门口。
季延骁看着叶素华说：“别紧张。”
叶素华深吸了口气：“嗯。”
下了车后，她跟季延骁说了声再见就进去了。
上班第一天的叶素华确实紧张，但过了几天后，她慢慢就熟练了。
一年时间，她的教学就深受孩子们喜欢。
后来，顾晟业越来越被叶素华吸引，彻底动了心，就开始追求叶素华。
但叶素华没答应。
她只想好好教书育人。
1985年，叶素华做了手术，虽然走路还是有点摇晃，但比起拄拐杖方便多了。
那时候叶素华的追求者很多，但她没答应任何人的追求，季延骁这么多年的追求，她也没答应。
她真心地跟季延骁说：“哥，你永远都是我哥，这不会再变了。”
季延骁这时候明白了自己没戏了，但也一直在守护着她。
1988年，叶素华放弃了首都，转身投入西北地区贫困山区教育。
教出了一个又一个大学生。
叶素华这一生都献给了教育事业。
更是获得了‘优秀教师’称号。
是大家敬佩的存在。
桃李不言，下自成蹊。
——全文完—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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